鲁马诺夫一家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

鲁马诺夫一家
戴枫
在莫斯科“镰刀和锤子”炼钢厂党委书记办公室里，党委副书记柴洛夫向我介绍了老工长依万·米哈依洛维奇·鲁马诺夫。我打算到他家里去拜访他。
这是一个傍晚，我穿过红场，沿着解冻的莫斯科河河畔大街走向鲁马诺夫的住宅。在珈契林奇岸边的一座七层楼的三层楼上，我找到了鲁马诺夫的家。主人热情地迎接了我。他身材矮小，但很健壮，稀疏的头发已微微发白。从他那身褪了色的工作服上，可以看出他是在忙着帮助做家务事哩！
鲁马诺夫领我穿过窄长的走廊，进入客室。这里跟我常见的莫斯科人的一般客室一样，舒适而整洁。房间正中有一张圆桌，铺着紫红色的丝绒桌布。四周三把半新的靠背皮椅。一个两节的玻璃餐橱紧靠在左边墙上。透过明亮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玻璃的和瓷的器皿。靠右手墙角里立着一个深褐色的衣橱。窗前有一架小电视机，旁边是一个长沙发，蒙着洁白的沙发套。
我们刚围着桌子坐下，鲁马诺夫的妻子叶夫达吉雅·依万诺夫娜走了进来。她身材不高，举止稳重，是家庭主妇的一般打扮：粗布的褪了色的连裙衫，外面罩着一个白色围裙。
女主人微笑着说：“看看我们现在住得多宽敞；客室，两个卧室，厨房，差不多应有尽有了。”
“现在的生活，你已经看到了。”鲁马诺夫接着说：“不过，现在的富裕生活，也是一年年逐步改善成这个样子的。”
鲁马诺夫全家四口人，他们有两个女儿：已经工作的达玛拉和正在钢铁学院学习的珈丽。鲁马诺夫是贫农出身，十四岁时，为了不被饥饿折磨死，父亲和母亲送他到彼得堡去当徒工。十月革命时，他先被抓去当白军，之后，转入红军队伍。胜利后，退役下来，来到莫斯科。1923年进入“镰刀和锤子”炼钢厂当徒工。
“我记得很清楚，”鲁马诺夫回忆着说：“革命胜利后的开初几年里，我们的生活虽说比以前过得好些，但还是很困难。那时，我刚和叶夫达吉雅结婚，两人都做工，每月工资刚够维持生活。每逢添置件把新衣或新家具，多少还得借点债。”
“早先，我们住的房间只有十多平方公尺，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很少有其他家具了。”叶夫达吉雅插进来说：“饭菜和日用品花的钱，我们都计算得好好的，能节省的就节省，连一个戈比也不敢浪费。”
鲁马诺夫趁我跟主妇谈话的时候，出去了一下。回来时，他穿的工作服已换成了深灰色夹白线的西装。条子绸衬衣上结着一条素色的领带。我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他的西装上。
鲁马诺夫说：“这套衣服，虽然穿了快十年了，还是挺新挺合身的。上工进厂我还舍不得穿它呢！”
这时，主妇说起了一个故事：鲁马诺夫平日不仅用钱节省，而且非常爱惜衣服。他的冬大衣也有十年历史了。大衣的领口和袖口的绒毛都早磨得精光，但大衣面上还很好。今年冬天，大女儿达玛拉向父亲说：“应该给你做件新的冬大衣了。”父亲却说：“别做吧，我的大衣还能穿。”女儿说：“你不做，我们大家再也不做衣服了。”于是，母女三人“强逼”着父亲一起到商店买了一件新大衣。
鲁马诺夫从小没有上过学。三十年来，他努力学习，不脱离生产。他从一个普通的徒工成长为优秀的工长。工资逐年增加了，叶夫达吉雅年纪已大，专管家事，也就不再做工了。今年，鲁马诺夫已经六十岁。按规定可以退休了，每月可以领取一千二百卢布的养老金。但他自己认为既然还有力气，为什么不参加生产呢！他要求继续工作。现在，他每月收入三千卢布：一千六百卢布工资，六百卢布由于工龄长而领到的津贴，八百卢布奖金。长时期来，鲁马诺夫每月一领到工资，就全数交给叶夫达吉雅。家庭经济管理全由主妇掌握。每月开支都有固定的计划：三顿饭菜五十卢布。鲁马诺夫和两个女儿中饭在食堂吃，每人每天五个卢布。其他，如规定每星期看戏或看电影；每逢过年过节请请客等。购置超过一千卢布的物品，一定要全家商量决定。
“譬如说，那个衣橱吧！”鲁马诺夫转身拉开橱门说：“已使用了二十多年了。现在，全家衣服增多了。我们已决定添置一个新衣橱。”
过道里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走进一位年青姑娘。她先用惊奇的目光向我们扫了一眼，然后就亲热地问起好来。
“这就是大女儿达玛拉。”鲁马诺夫介绍说：“三年前大学毕业，现在在法院调停委员会工作。”
“在家她还帮助我做家务事。打扫屋子，擦地板，洗衣，做饭……样样都做。”叶夫达吉雅高兴地说起来：“女孩子除了要会工作，还要学会管理家务，不然，将会一辈子吃苦头。”
“你的每月工资是怎样支配的呢？”我问她。
“每月九百卢布工资。跟父亲一样：领到了就交给母亲。”
“这是名义上的。我是从来不动用她的钱的。”叶夫达吉雅反驳说：“她每月把领到的工资放在橱子里，然后向我说一声：
“钱给你放在老地方了。”我呢，只是看看，并不去动它。女孩子的钱用场大，姐妹两人看电影，买香水、头巾啦！”
这时，鲁马诺夫提议让我去参观一下达玛拉的卧房。
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布置得非常雅致整洁。漂亮的木床上蒙着橙黄色的绸被单。床对面靠窗放着一张书桌。窗上挂着精美的窗帘。右面靠墙立着一个大玻璃书橱，里面放着各式书籍。“大百科全书”、
“列宁全集”，还有普希金、契诃夫、杰克·伦敦等人的全集。带有大镜子的梳妆台上整齐地摆着各种化妆品。还有四只中国出品的丝绒做成的小孔雀。
当我们从达玛拉的卧房出来重新回到客室时，圆桌上已摆满了高脚酒杯和茶杯，还有盛着香肠、火腿、熏鱼、牛油等的大大小小的盘子。主人给客人酌酒时，自己的杯子却空着。他抱歉似地说：“实在不会喝酒。”这在苏联是很罕有的。
“他一生不吸烟、不喝酒。”主妇解释说：“现在喝一口酒，就不舒服。”
达玛拉不慌不忙地为我们添菜。叶夫达吉雅把一只盛着果酱的高脚盘子拿过来，紫红色的果酱满得都快溢出来了。
“这是自己家乡的东西，请吃吧！别客气。”
“为什么称它是家乡的呢？”我问。
“你还不知道，”鲁马诺夫像刚发现秘密似地笑着说：“一年四季我们从不到市场上买土豆、白菜、果酱。在离莫斯科四十公里的巴拉沙瓦区里，有我们的一所别墅，别墅周围有些空地，我们在那里种了果树和各种蔬菜。夏天，主妇大部分时间在那里培种。星期日，我们一起乘车到那里去种地。这种劳动生活，使我们精神上非常愉快。”
我的访问已接近尾声。鲁马诺夫最后对我说：当你写文章时一定要写上这几句话：我们的家庭生活厉行节约，并不是由于钱少不够用。勤劳节约是我们富裕生活的基本保障。节约只是为了有计划地使生活过得更好。勤劳节约也是社会主义家庭的美德。
深夜十一时，我告别了鲁马诺夫的家。我在路上计算着：鲁马诺夫家的每月收入将近四千卢布，除日常生活的开支外，每月大概有一千五百到一千七百卢布的积蓄。一二十年来，鲁马诺夫家庭由于计划得好，从来没有借过一次债。家里总是逐月逐年有很多节余。这些节余都储蓄在银行里和买了公债。不久前，鲁马诺夫又买了二千五百卢布公债。
我见过很多苏联工人家庭，其中很多比鲁马诺夫家庭收入少，他们的家庭生活都是和鲁马诺夫家一样由于勤俭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