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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安岭的鄂伦春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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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4-17
第4版()
专栏:

大兴安岭的鄂伦春人
本报记者 苗 风
怀着愉快的心情,去拜访从大兴安岭下来的鄂伦春人戈万才。他猛一下握住我的手,我不由得想把手抽回来。心想,好大的劲儿呀。也许脸上痉挛了一下,他很快松开手,脸红了。他又掂掂我的手,看看自己的手,好像是说:猎人的手,是和“熊瞎子”“堪达犴”较量惯了的哟!
戈万才是黑龙江省呼玛县绿化农、猎社主任。如果说,黑龙江省的版图像一只伸着长脖、挺着胸脯的天鹅,他们社正在天鹅的眼睛那里。从哈尔滨去,要坐两天火车,三天汽车,四天爬犁。在夏季需要的时间更长些。我想,那里已是大兴安岭的腹地,重重叠叠的高山峻岭,无边无沿的原始森林,野兽出没,人烟稀少,真够荒凉和险恶的了。但是,戈万才用事实告诉我,我的想法,最少有一半是错误的,而那正确的一半,也早已是历史博物馆的货色了。
解放前,鄂伦春人没有村庄,没有田园,兽皮帐撑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他们铺盖兽皮、穿戴兽皮,很多用具也是兽皮缝制的。主要的食物,是兽肉。人与人之间,没有剥削、没有压迫,除一只猎枪、几匹马和猎犬,他们再没有私有财产。他们的文化生活,就是在猎获到动物以后,手拉手围成一圈,喝酒吃肉,连唱带跳,尽管没有统一的唱词和步伐,但他们确是快活的。同样快活的情景,在青年小伙子的婚礼上,也还会出现。
戈万才用不十分流利的汉语,很快把我带到了森林里——他们怎样男男女女一起骑马打猎,他们的卡拉玛、尼那肯(猎犬)总是迈着轻快的步子,低着头,跑一跑,闻一闻。在那不见阳光的森林里,有一点鸟飞树落叶的声音,它又怎么竖起耳朵,侧着脑袋,侦察起来。人们又怎样从雪地上野兽足迹的形状、硬度,判断是什么野兽?大约在什么时间?是逍遥自在地走过?还是惊慌失措地逃跑?是走向了草甸?还是逃窜到森林……他们怎样一次就猎获了很多野兽,他们又怎样转了半月二十天,爬了很多山,穿过很多草甸,而只打到了一只野猪和几只黄皮子。有称心如意的收获,也有意外的惊险。
有一次,他们刚打倒一只胎鹿,却惊动了小牛一样大的熊瞎子。它站在树洞口,用前掌撑开好像还没睡醒的眼睛,向远处了望。熊瞎子自然也是猎人猎获的对象。但谁也了解,它在野兽里力量最大,一掌可以把人的脑袋击碎。所以猎获时,一定要打准它的头部,不打中要害,它就会疯狂起来。但熊瞎子气量狭小,不能容忍一点不如意的事情,所以猎人们常常用巧妙的计谋取胜。
猎人们先放出聪明、机智的卡拉玛、尼那肯和熊瞎子纠缠。有经验的猎犬也总避免和熊瞎子正面作战,常常绕到后面去咬熊瞎子的屁股。熊瞎子刚调转头,举起巨掌的时候,屁股却又被咬了……就这样,熊瞎子扑空几次,就会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用前掌拼命拍地,又狠狠拍自己的胸膛,似乎在向敌人示威:来呀!来呀!
是谁打了一枪,糟糕,只打伤了熊瞎子的一条腿,它忽地向打枪的方向扑来。大概它感到受伤的腿太不方便,就一口咬了下来扔到一旁。它用三条腿跳着扑来的时候,是谁又开了一枪,撕开它的一块肚皮,肠子从伤口滑出来。它抓些杂草填住伤口,又向前扑来。卡拉玛、尼那肯,不知是因为血腥的诱惑力,还是保护猎人的心切,箭一样地窜出去,咬住熊瞎子的屁股,可是,熊瞎子一摔,卡拉玛、尼那肯就滚到一丈远的地方了。但这时,它却感到四面受敌的威胁,它勉强站起来,向四面八方发出巨大的报复的嗥叫。这时,它头部中弹了。
鄂伦春人就是这样冒着生命的危险获得鹿茸、熊胆、犴鼻……和宝贵的皮张的。
但是,解放以前,反动的统治阶级称他们是“野人”。那些具有狼和狐狸双重性格的商人,常常用一包盐,掺了水的酒,讹诈去那些贵重的东西。还有的采用更加卑鄙的手段,假作同鄂伦春人做“安达”(交朋友),在把诚实的“朋友”灌醉以后,卑鄙地抢走他们的东西。日寇占领时期,更把大批的烟土运进森林,恶毒地要从精神上、肉体上彻底摧毁这个民族。
已过去的岁月里,官僚、政客、商人、强盗,他们只知道对鹿茸、熊胆、犴鼻和毛茸茸的皮张垂涎三尺,却毫不关心和同情猎获这些东西的人。就说戈万才吧,他亲眼看着爸爸病死在呻吟声中,哥哥在病魔面前翻身打滚,却看不到“安达”的踪影,也没有人送给他们芝麻大的药品,一直到病人闭上含泪的眼睛。戈万才回忆起已往的情景,久久低着头,他说:“过去,我从不懂得难过,我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像鄂伦春人一样生活,一样死去,谁知道并不是这样,我难过,爸爸、妈妈、哥哥死得太早,他们要能看到今天……”
解放后,党和政府首先帮助鄂伦春人定居下来,教他们种地,就说绿化农、猎社这个七十五户的林业点吧,设立了供销社,建立了小学校、卫生所、接生站、理发馆,最近又要盖书店。社员每年可以看到两三次电影。去年成立农猎社后,由于有了分工分业,一年的收获,连鄂伦春人自己也吃惊。狩猎队猎获了鹿、堪达犴、熊、猞猁、狍子、野猪、狐狸等二千二百多只,连同农业队、副业队共收入五万一千七百多元。每个劳动日分三元五角一,一个劳力最多分六百三十元,最少也分四百二十元。
戈万才说:“鄂伦春人是飞进了社会主义啊!”
绿化农、猎社建在一块平坦的草甸里,四周是山,山上森林密布,山下河水环绕,夏天满山遍野鲜花开,真是山青水秀,鸟语花香。农业队已使上了收割机、脱谷机、清粮机。家家户户都住上了结实的、安着玻璃窗户的木屋,睡上了木床,铺上了褥子、盖上了被;妇女们脱去了兽皮,换上了花衣服;十几个小伙子在呼玛县城高级小学读书,他们有的想当工程师,有的想当拖拉机手,还有的想当电影演员……。
“这些小伙子们雄心不小啊!可是,我有个想法。”戈万才说:“咱政府提倡养活动物,我们一定要改变打猎的方法,多捉活的,将来从动物园里收获更多的鹿茸、熊胆……卖给国家。我和我那想当电影演员的丫头戈秀吉说,‘还是当咱动物园的饲养员吧,就在电影里演你自己的事情。’”说着他又笑起来了。
笑吧,鄂伦春人!从游猎到定居,从兽皮帐到收割机;从不懂医药到卫生所、接生站,从不知文字到有志做工程师……从原始生活到社会主义。鄂伦春人,在几年里,飞过多长的历史路程啊!
这时,有人找戈万才,他向我伸出了又粗又大的手,我用双手紧紧握住他,他大概想起了初见面时握手的情形,咧着大嘴笑了。四只手久久地握在一起。(附图片)
定居在大兴安岭下呼玛县白银那村的鄂伦春族妇女,高兴地领到了选民证。         张 戈摄(新华社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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