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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人”的演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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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4-23
第8版()
专栏:

“北京人”的演出
冯亦代
曹禺先生写的剧本中,我最喜欢“北京人”。不仅由于剧本中的诗的语言和诗的情调,而且由于剧作者的写作技巧在这个剧本里已经到达圆熟的峰巅;但主要吸引我的,却是剧作者透过剧情,对于生活所表达的强烈鲜明的爱憎。在曾家那间曾经喧赫一时、如今已显灰颓的小花厅里,生活被幽囚着。一代人追忆昔日繁华,眼前只能等候死日的来临;另一代人痛心于少年时的错着,无可奈何地缅想那逝去的岁月和残破的梦境;再一代人则不甘心于死气沉沉的禁锢生活,抱着冲向新天地去的企望。可是生活的羁绊,却使这些可怜虫群集在这间小花厅里。难道生活只限于这黯淡的四壁之中?难道人们就不想迈出一步去呼吸一下清新空气,亲一下人间幸福?不过冲出这一生活的重重障碍却需要无畏的勇气,要明白这一点,却也不是件易事,正如曾霆所说的“这明白是多难哪!”剧作者真替他们感到气愤,他借人类学者袁任敢的话,对于这孱弱的一代人,痛加谴责。袁任敢告诉大家“北京人”曾经如何生活,他说:“这是人类的祖先,这也是人类的希望。那时候的人要爱就爱,要恨就恨,要哭就哭,要喊就喊,不怕死,也不怕生……”对比之下,像小耗子样生活着的人真该愧对祖先!但是剧作者却没有就此失望。让卑怯者烂在土里、霉在屋里,让大勇者跑出这囚笼似的小花厅走向宽广的生活去。他对生活的信心也感染了我们,因此对曾皓、思懿、江泰、文彩之辈我们无所顾惜,而对文清、愫芳、瑞贞、曾霆却寄以无限的同情。
这次演出,剧作者对于原作曾加修整。“北京人”的不出场,使故事免于过重的传奇气氛,显示了生活的真实,而一些对话的删节
(特别是第一幕的收尾),也使剧情格外紧凑简洁。
从演出里,我们看到了导演对于原作的潜心体会之处。在舞台上,他抓住了气氛的要求,加以适度的渲染。一面是陈腐衰亡所列下的严阵——垂死的挣扎,在无望中寻求希望;一面则是新的一代和新的生活对这座封建堡垒的进攻。他强调了老一代旧生活的执着的固守,也就显出了新的力量更为勇猛,更为犷野。袁圆的出场和她与曾霆的天真嬉戏;思懿对文清的多处进迫;文清与愫芳的荡气回肠的情感;愫芳说嫁;曾皓中风;江泰的奇峰突起的出外借钱;文清的悄然归来;愫芳的梦的破灭,以及最后出走的几场戏,都处理得十分妥贴。自然,原作的精采描绘,有助于导演的安排,但导演能够就剧情的进展,加以发挥,可以看见他是下了苦功的。不过,缺陷在于他在处理人物的对比、性格的冲突和全剧的节奏上。以愫芳说嫁一场戏为例,思懿希望愫芳能够早日出嫁,可以在眼前少一个感情上的竞争者,曾皓希望愫芳留下来点缀他的凄凉老境,江泰看不过这场自私的把戏,正义地撕下了他们的假面具。然而文清呢?导演疏忽了他对愫芳的感情矛盾在这场戏中的宣泄,也疏忽了文彩在同情文清、愫芳二人关系中应有的反应,这样就减少了冲突上达顶点的力量,也削弱了愫芳最后说“我,我没有意思”那句话的悲怆。又如导演为了造成舞台上的气氛,尽量把人物感情压到最低处,却有时忘掉了,加意渲染人物感情的爆发,特别在文清身上,没有很好地安排他对思懿和愫芳在不同场面不同接触时的不同感情,因此戏的节奏似乎永远没有音乐上的变调,显得都是幽沉沉的了。
演员中,我们有了个可喜的发现,那就是演愫芳的李晓蓝。剧作者笔下的愫芳,可说是生活的诗的顶点,美德的结晶。在舞台上她说话不多,却也说话最多。她的话表现在灵活的眼神中,表现在委婉的行动中,甚至表现在她哭泣时的双肩抽动中。如今,不同的时代里很难找到愫芳这一型的人物,因此在舞台上出现了一如剧作者笔下所塑造的角色时,我们不得不对这位演员,说出我们的钦慕。我最喜欢她演的愫芳和瑞贞叙述自己美梦的那场戏。从她不愿说又不得不说,说了又止不住自己心头的悸动,从无可奈何到真正的喜悦,在她前面就是那条滚滚不息的感情的河流,而突然“天塌了”!就在这一瞬间,她从幻灭的梦里出来,她是另一个愫芳了。李晓蓝有力地掌握了这一点,使看戏的人跟她进入梦中,跟她幻灭,跟她新生。据说她曾经长期被积压在一个大剧院里,真令人婉惜,如果四、五年来她能有更多的舞台实践,她的才能是该有更多发挥的。梅村的思懿,演出了老一代妇女的狭隘、贪鄙、狠毒。但是她有软弱的一面,那就是她对于生活的恐惧,性格上的乖张,正是她苦恼的说明;忽视了这一点,就只见她的严酷,而不见她的可怜了。演文清的王显,心烦意乱和逆来顺受足够了,却还缺少表白他对生活的依恋,和他那种洒脱倜傥的心情。纪维时演的江泰恰如其分。王昌明的曾皓,则内心的表达还嫌不够。
这出戏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剧团的初次公演,但从他们演出的认真严肃态度说来,我们是可以寄予更多的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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