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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徒生活回忆——谭震林同志访问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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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5-10
第3版()
专栏:

学徒生活回忆
——谭震林同志访问记
本报记者 柏生
最近,记者有机会访问了今年已经五十五岁的谭震林同志。他现在是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从他的回忆里,我知道了他四十多年前当学徒时的艰苦生活,以及他在学徒生活中受到的锻炼,和养成的好学的习惯。
那是1913年的一天,在湖南省南部攸水旁边的一个小县城——攸县城里,一个穿长衫的人带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走到了一家古书铺门口。这两个人就是谭震林同志和他的父亲。这家古书铺,只有很狭小的门面,一层楼的瓦房,可是上下只有两间。楼上放货,楼下门市又兼作坊,摆了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些纸、墨、笔、砚。门口挂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匾额,上面写着“太成堂”三个字。谭震林同志的父亲带了他进去,让他给穿长袍的书铺老板磕了头,拜了师傅。就这样,他就开始了学徒生活。
谭震林同志生在湖南攸县一个矿山小职员的家庭里,他有兄妹八人,全家人只靠父亲一人做工过活。1913年,辛亥革命后不久,湖南还是一片混乱动荡的局面。那时,他父亲被矿山老板辞退了。他父亲只好把子女们送出去找生活出路了。他的大哥被送进一家香店学做线香的手艺,二哥进了一家豆豉坊学做豆豉,五弟和七弟家中养不起,都送给了人家。他就被父亲送到“太成堂”古书铺里来了。
虽然那时他还只是十二岁的小孩子,从他进了“太成堂”的第一天起,便参加了繁重的劳动。每天早上,老板和老板娘还没有起床以前,他就同另外两个学徒起身了,把屋子打扫干净,把桌子抹好,痰盂倒好。等老板起来以后,他们三个人又要忙着烧饭。他有时还要帮老板娘洗衣服,抱孩子,替老板装烟袋。头两年什么也不能学,只好替老板家做义务工,一个钱的报酬也没有,就是吃老板家的饭,每天青菜、豆腐,一个月只吃四两肉。
谈到这里,谭震林同志感慨颇深地说:“你们是不会知道的,那时学手艺可真困难。老师傅很难服侍,很保守。学徒要同他处得好,帮他洗衣服,倒茶水,做许多事,他才肯教一些。如果服侍不好,根本别想他教你东西。所以,有的学徒学了三年出了师,可是两手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不行,学三年等于白废了。”
他在“太成堂”当了两年学徒。当他才开始学打算盘,和学着打那敬鬼神用的纸钱的时候,因为老板生病死了,店也就随着倒了。他只好背着行李回家。在这两年中,他虽然没有学到什么手艺,可是也学会了照管自己的生活,初步养成了一种勤劳的习惯。
谭震林同志回到家里,怎么办呢?手艺还没有学成啊!十四岁的孩子,又远离家门九十里,到三面环水的茶陵县城里去,在一家“徐文元”书店里学手艺。这家书店的门面比“太成堂”大些。
来到“徐文元”书店的头两年,他仍旧做着抹桌子、扫地、烧饭、抱孩子这些杂事。此外,他有机会开始学手艺了。他先学会了木板印刷技术,以后又学会了装订技术。但是这是多么不容易学得的呵!靠人教是假的,主要靠自己看,自己做,从做中积累经验。在这个店里,每个学徒每天的工作都是很繁重的。那时他拿着墨刷子,坐在木板面前,每天不论怎样腰酸手累,必须保证在木板上印刷完三千张纸,不然老板是不会让他休息的。装订工作也很繁重,一把切纸刀就有四五斤重,切纸要求又快又齐又光,做起来很是累人。可是,谭震林同志就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中,逐渐锻炼成为一个比较熟练的印刷徒工了。
“这些手艺本身是比较简单的,有一年就可以学会了。可是那时候规定,学三年才能出师。因为换了地方,我一直做了四年学徒才出师。”谭震林同志笑着说。
在这个期间,谭震林同志也养成了一种酷爱读书的习惯。只读过三年私塾的他,是不满足于仅有的这点文化知识的。他白天在店里干活,晚上还抓紧时间,在煤油灯下看各种各样的书籍。那些书多半是旧小说。他晚上从书架上把书拿到手,在第二天一清早就悄悄地放回书架子上去。即使没有看完,也只能到第二天晚上再偷偷去取下来接着看。他看书的时候,要十分小心保持清洁,不发生一点折皱损伤,只有这样老板才会看不出来。就这样他不间断地看了许多旧小说,例如“水浒”、“三国演义”、“七侠五义”、“西游记”、“洪秀全传”,等等。从这些书里,他找到了知识的源泉,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贪婪地读到深夜。
说到这里,谭震林同志诙谐地说:“我那时看书的技术是很高明的呢!看过的书就和没人翻过的一样新。就是这样,老板没有发现我看书,才使我看了许多书。”
那时工人的工资是很少的。谭震林同志出了师以后,第一年一个月拿一吊钱。当第一次拿到了自己劳动的报酬的时候,虽然那样微薄,可是他心中很高兴。第二年一个月他拿到两吊钱,以后逐渐增多,到了拿四块钱一个月,就算不错的了。那时有的人做了一、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最多才不过拿八块钱。在那个时候的印刷业中的工钱没有超过这个限度的。就是这样,除了自己生活以外,就很难养活全家老小。所以,在那个时候,在攸县、茶陵县城里那些从江西来的生意人,不论在杂货店、绸缎庄、药店,都没有带家属的,妻子老小都在农村里。那时候,一年放几天假,让大家回乡一次。看起来,在旧社会中,求得职业是不容易的,想养活一家老小更不容易。
有一次,“徐文元”的老板娘打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工人。这个老工人在店里几十年了。那时的店老板就是他抱大的。这个老工人的无辜挨打,激起了店员们的愤怒和抗议。大家联合起来向老板和老板娘进行了斗争,一连罢了三天工。最后老板和老板娘不得不向老工人赔了礼。这一次斗争的胜利,使谭震林同志受到了很大的教育,他清楚地看到了工人们团结起来的力量。在生活实践中,他的革命思想受到了启发。
1924年,谭震林同志离开了茶陵县,回到了攸县,还是继续做书籍装订工人。在他所在书店的对门,住了一个小学教员余来。余来是当时攸县共产党的负责人之一。谭震林同志同他常常往来,在一起谈论革命道理,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和教育。在1926年,谭震林同志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积极进行革命斗争。从此,他就走上了献身于革命的道路,一直到现在。
当访问快要结束的时候,谭震林同志一再地表示自己从学徒工生活过来的道路,只不过是很平凡的一段。他笑着对我说:“这些都是青年时代的往事了。如果从我的这一段生活中可以给今天的青年人一些什么东西的话,我想那就是无论在什么工作岗位上,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青年人都应该抱着正确的生活态度,顽强地克服困难,努力工作和学习。今天青年人的生活道路是无限美好的。这比起四十年前我们青年时代所走过的道路,真不知要幸福多少倍。”
说到这里,谭震林同志停了一下,接着又感慨地说:“可是,生活在今天这个新时代里的许多高小和中学毕业生以及青年徒工们,有的人还不愿意下乡参加劳动生产,不愿意当徒工去学手艺。他们认为下乡种地丢人,当徒工没出息,只想升学,或者到大工厂里去做个三级、四级的工人。其实,升学或到大工厂里去做工,固然是一条出路,但是,当徒工学手艺,下乡种地,不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吗?青年人是应该经过艰苦锻炼的,不要以为做学徒、种地就什么也不能学习了。我的文化水平不就是在当学徒工时提高的吗!学文化要靠自己。我在参加革命后不断自学,可是基础是在那做工的十二年中打下来的。青年人即使在最困难的环境中,也应该努力坚持自学。”
“我自己是学手工业学徒出身的,我愿意在这方面再谈几句。”谭震林同志说,“我们中国的特点是人口多,工业落后。今后不仅大工业要发展,就是各行各业的手工业也要发展。有许多手工业,比如说做豆豉吧,现在还不能机械化。我们的政策就是要鼓励多种多样的手工业发展,这样不但对工业生产有利,对人民消费需要的满足有利,社会上就业的门路也将扩大。各行各业的手工业都需要有人去学。而且,现在一切劳动都被人尊重了。今天的师傅也不像过去那样保守了。”
说到这里,谭震林同志笑道:“我从木板印刷这个科班里出身,直到现在还没有忘了这一套本事呢!在国内革命战争期间,我有时还用到这套本领。别的不说,自己订个小本本,也比别人内行得多呢!”
接着,他又谈到,在我们党的中央委员中间,李先念、曾山等同志也是从学徒出身的。李先念同志少年时代做木匠,曾山同志做过缫丝织绢工人。他们青年时代都没有进过大学,没有受到高深的教育。他们当时接触到的是锯子、纺车……而不是课 桌、精装书、试验仪器。可是,对他们来说,生活是最好的教材,勤勉是最好的教师。几十年来,他们经过丰富的生活锻炼和艰苦的革命斗争的教育,也都已经成为有经验的政治活动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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