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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奶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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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5-16
第8版()
专栏:老北京剪影

我的奶妈
金受申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广播话剧团、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中央戏剧学院,都在排演或分析研究曹禺同志的“北京人”剧本。大概因为我是北京人的缘故,所以就都邀我去开了座谈会。座谈会上,广泛地对剧本里的人物,都谈了一下,当时我说:“不知道曹禺同志怎么体验生活的,就是一个陈奶妈也塑造的那么像!”剧本里的陈奶妈,确实引起了我几十年前的童年回忆,我和扮演这个角色的同志说:“这个角色,可不好演啊!必须把陈奶妈爱曾文清、爱曾家,演成是真挚地、无条件地爱才行。她是正面人物!”我也谈了谈我的奶妈、我家请过的保姆的故事,帮助演员同志更理解这个人物。
奶妈、看(念堪)妈虽然都算保姆,可是有区别的,前者是给孩子奶吃,后者是只管保育,但她们对于所奶的孩子,所看的孩子,都是同样的钟爱,都是从雇佣关系出发,经过一段不算短的过程,最后转到亲属关系的!我在六岁以前,是有奶妈的,我当时只叫她“妈妈”两个字,那时,我虽然年岁很小,可是我还记得她姓黄,还记得她家住在东直门外红桥,她给我的印象很深。我在七岁那年,父亲死了,没钱用奶妈了,黄妈妈也就在痛哭之下离开了我们家,到一个姓宋的人家做看妈去了。这个宋家离我家很近,所以她也就常来看我们,月头拿了工钱,还要给我和弟弟买一些点心、玩具来,母亲说:“妈妈就别花钱啦。”她总是叹息着说:“咳!您可别拦我了。没爹是苦孩子呀!”说着就流下眼泪来。黄妈妈来我家的时候,总是带着宋家那个小孩子,因此,我们很快就成了小朋友。四十多年了,现在遇见这位在剧团演京剧的“小”朋友,还彼此谈起黄妈妈来呢。
曹禺同志的剧本里,写的是曾家所有的人都叫陈奶妈做“陈奶妈”,这是适合做京官、寄居北京的官宦家庭的。但老北京一般人家,不是这样称呼的,如按“北京人”这个剧本里人物来说,只有曾皓一个人可以叫她陈奶妈或陈姐,曾文清一辈的人,应该叫她妈妈或陈妈妈,像曾霆、瑞贞,还应该叫她陈奶奶呢。过去,北京人家对保姆是很亲热的,保姆对所服务的人家也像自己家里一样,有时还能替主人做一些主意,管一些家务。所以一个保姆在一个人家服务一辈子,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两个月一换保姆,一个月保姆不干了,以前是少见的,也可以说没有的。陈奶妈对于曾家就是一个例子,她都退休回家养老去了,还带着孙子给她奶过的孩子——并且这个孩子还是有了儿媳妇的公公——送来心爱的鸽子,这是何等真心的爱!
1933年,在我的第二个小孩出生之前,我家请了一个保姆,她在我家整整十七个年头,解放后才回乡生产的。我的小孩子都按北京人称呼伯母的称法叫她“大大”,这位大大也真疼爱我这几个孩子,她常常自豪地说:“他们家四个孩子,我瞧着生了三个。”我的小孩子也很尊敬她,管她老伴儿叫大爷,管她姐姐叫大姨,管她儿子叫哥哥,不知道的,看不出是两家人来。她在我家的时候,如果孩子的妈妈打了孩子,她先急了,总是把孩子急忙引了走。有一次,孩子的妈妈要打孩子,吓得孩子藏到饭桌底下去了,她觉得孩子太可怜了,就拉着孩子哭起来。我的孩子,小时候是淘气的,是不免和邻居小孩子们打架的,邻居常常用这句话告诫自己的孩子:“别跟金家孩子打架,他妈倒好办,他们老张妈咱们惹不起!”老张妈是真心爱我的孩子,尤其爱我的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大学都毕业了,她总还是要进城来看看他,总还是像照顾小孩似地絮叨:“天时不正,少穿不如多穿,多穿还能脱下来呀!穿上那毛背心!热也热不了多少,冷了可受不了!”“别凉水洗脸呀!我给你温水去。”她瞧着孩子们笑,孩子们也瞧着她笑。她来了,孩子们总想法留她多住些日子。她的孙子,管我的孩子叫叔叔,她如果好久不能进城的话,就磨烦她孙子,说:“你进城的时候,可千万瞧瞧你小叔叔去。”像老张妈这样的人,还有没有?有,有不少呢!我知道的,就有这么一个。
有一位同志的爱人生了第二个小孩子,没有更多的钱请保姆,夫妇正在发愁的时候,他小时候的奶妈听说了,赶忙跑来说:“你们别着急,我闲着也没事,我帮你们些日子就行了。”这位老妈妈看着她奶大了的孩子也生了两个孩子,是非常高兴的。她不愿意让她奶大了的孩子增加负担,就悄悄地回家找她儿子去了,她对儿子说:“我在家不也得吃饭吗?你把我在家吃的粮食给我,我给人家帮些日子忙去。”就这样,自带粮食,做了两个月的义务保姆,直到产妇健康了,孩子利手了,才走。这位老妈妈这一行动,把那位同志宿舍里其他家的保姆,都深深地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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