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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江边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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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6-19
第8版()
专栏:

  珠江边
  曾敏之
  书声
在珠江边。
世代傍着水乡而住的人,他们清晨沐着金黄灿烂的阳光,戴着竹笠,一袭破衣、双桨出动。日落了,又带着一身疲倦,迎着晚风,回到停泊的地方。这时候,小孩饥饿了,嗷嗷之声可闻,妻子詈骂之声也听到了。年复一年,他们背负着生活重担,在半饥饿中挣扎着,打发了长长的岁月。
在江边。每逢黄昏,却又另有人声喧嚷的一景。
“蛋家妹,划艇来,老子包你的艇跟你睡觉。”
遇着酗酒的醉汉,她们就会遭到难以忍受的侮辱。然而她们忍受下来了。江边是一片喧闹,杂有下流诟骂的声音。
“蛋家”隐忍地期待着。
今天,依旧是在珠江边。
浪涛像欢笑,像在戏弄着新漆的船舷,一个笑涡又一个笑涡涌到艇边,许多小艇的舱里用小巧的花瓶栽着南方特有的素馨花。在欢乐春节中贴上的春联依然红得熠眼。许多轮班干活的小艇穿梭往来,双桨轻快地拨起银白的浪花。不待日落西山,就有人赶驾小舟归来了。
江边响起了欢腾的声音。
远处传来琅琅的书声。
有人轻轻地、亲昵地叫唤着:
“同志们,去上学啦,时间快到了。”
老人闲坐艇头,笑容可掬,用牙签剔着咧嘴的牙齿,表示他吃过晚饭,现在是欣赏落日晚霞飞的时候了。可是老人也有感奋的感情,他向江边散步的人闲嗑起来:
“你听听,那是水上学校传来的读书声。我们的祖宗,就没有人念过书,我这一辈子也不识字。现在却能日间劳动,夜学文化,我的老眼也亮起来了!”
水街
一个来自遥远国家的作家,访问了珠江边的人们。
艇群密密麻麻地泊在岸边,另有巧手把它分开,中间就形成整整齐齐的几条水街了。
是狭长而充满热流的水街啊,有一点突尼斯的风味。
艇群的竹篷是低矮的,可是这些小艇的主人却屹立在艇头和贵宾亲切地握手。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这些水街也有辛酸的历史呢!”
这却引起了作家的兴趣。
有一个看来已是六十岁的老妇了,腰虽佝偻,身体却硬朗,受过风吹雨打的紫铜色的脸上,无数的皱纹记下了她的经历。她一点也不羞涩,不怯生,她低沉地叙述了水街的辛酸的故事——
过去这里被人称为马路。
马路两边有倚艇卖笑的船娘,她们用脂粉掩饰憔悴的容颜,用笑声掩盖着心上的创痛,每逢黄昏灯上,珠江泛起潋潋的波光,响起了喑哑的琴声,就向逛马路的狎客招手了,招手不足,常常拉扯,争吵不休。狎客狞笑着,他们无动于衷地欣赏着她们演出的悲剧。
那些发霉的年月啊,水街是浑浊的,人是污浊的、不幸的,一个巨人对珠江的妇女说过同情而又愤激的话:“……也仿佛觉得不知那里有青春的生命沦亡,或者正被杀戮,或者正在呻吟,或者正在‘经营腐烂事业’和作这事业的材料。”(注)
今天,水街像洁装的青春少女,用纯洁的、欢乐的笑靥迎接远客,她们已不是“脂粉女郎”了。
澄澈的江水流过水街,每户艇家自觉地排好渡送客人过江的次序,没有吵闹,没有争先恐后,用崇高的劳动,换取生活之资。……
水街的故事使作家感动,他说他愿有机会在珠江边住三年,写一本书——水街。
登陆
小孩们在花丛边堆沙为戏。
这花丛边是从前竖有一支桅杆,悬挂着米字旗的地方,这一带划为禁区。
赤足的艇上小孩更是不能越雷池一步的了。
小孩们从白发的祖父口里,从老师口里,知道他们不能踏上这块土地的原因:卑微、蛋家……只合在珠海之涯浮沉,不能迁住陆地。
珠江淘去了无数虫沙,但淘不掉这一辈传一辈的耻辱记忆。
长辈们指着白鹅潭说:那儿有掀起炮衣的军舰,那是征服者的雄姿,炮眼对准赤裸着胸脯的城市和善良的人民,谁能够扭转那些颀大而发光的炮筒呢?
可是终于扭转了,连历史都扭转了,赶走了白鹅潭上米字旗的强盗、赶走了强盗的军舰、打垮了他们的余威!
如今,小孩们赤了足自由自在地在花丛边酣戏着,幼稚的眼睛闪着热情的光芒,指手划脚地在议论着,有一个小孩指着一幢矗立的洋楼,天真地向同伴说:“是我们的!”
注:鲁迅译“小约翰”引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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