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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需要这样的演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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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6-22
第8版()
专栏:

  人民需要这样的演员
  田汉
1952年中南戏曲会演的时候和李啸仓兄到汉口,曾看过几个优秀的豫剧,其中有“洛阳桥”,即“叶含嫣”,听说这个戏最初是陈素真演出名的,也有她的创造,但没有来得及看她自己的演出就离开武汉了。
这心愿直到去年冬天才得满足。我因人大视察任务到郑州,遇了陈素真,一位剪男人头发、穿蓝布制服、将近中年的、朴素的女艺人。她恰巧由兰州回河南开会,由于前年戏剧报登过一篇来稿:“人民不要这样的名演员”,对她有不实的责难,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她对我做了申诉,为着增进我对她的表演艺术的了解,同时也由于她的故乡观众热烈的要求,她在郑州人民剧场让我欣赏了她的“拾玉镯”,“宇宙锋”,和她的杰作“叶含嫣”(即“洛阳桥”),其后又在开封相国寺剧场又为我们演出了“三拂袖”。三十几年来,她演过无数的剧目,创造过许多角色,可惜我不曾见她的艺术的青年时代,但就我所看到的这几个作品已经充分说明她是一个有才能、有技术的优秀的表演艺术家。她在私下里是如此的平凡、质朴,而一上舞台却真是生龙活虎似的纵横腾掷和有光彩!也曾听说过,在她的青年时代,她跟戏曲剧作家和活动家樊粹廷先生合作,得过他的支持辅导,演过樊先生为她写的许多剧本。这种外力支援给了她很大影响是不用怀疑的,但陈素真的成就也毕竟由于她对戏剧艺术发生了高度热爱,她愿意为着它贡献其全部精力和稀有的智慧。以前豫剧的表演艺术和化妆服装等也是不太讲究的,陈素真在师友们的启迪下,不断学习先辈优秀典型之外,并吸取别的剧种的长处来丰富自己,改进自己,终于使她自己成名,也逐渐改变了豫剧的面目。
陈素真的勤学苦练精神是很突出的。以前她在开封、商丘一带演出中,生活工作条件都十分困难,她曾冒着严寒酷暑喊嗓子,十年如一日,她曾在每晚散戏之后独自一人在月亮底下弓腰,练把子。到郑州演出的某次,警察查户口,说她的名字笔划不对,把她抓到公安局关了一宿。她不肯进监房里睡,宁愿在铁栏外院子里跑圆场,练碎步,旁若无人!
几个月前,陈素真曾到北京治嗓子,住在我家约一个月。我们发现她每天一清早就悄悄起来了,在我们苑子里练习耍辫子和耍扇子的功夫,从不间断。因此她离开我家的时候我曾送她这样一首诗:
中州云起几歌仙,
苦练勤修数汝先。
几度弓腰明月下,
何妨碎步铁窗前。
袖舞辛酸艳容女,
辫飞情焰叶含嫣。
人民要汝添光热,
珍重珠喉惜盛年。
的确,人民是需要这样的演员的。我在郑州、开封亲眼看到她故乡的观众是多么热爱她的艺术。她的徒弟像吴碧波、关灵凤们也是那样流着眼泪希望她能留在河南教育青年一代,但她却参加了一个有战斗历史的河北省豫剧团。这样也好,北京观众就有了较早的,也不能再迟的机会来欣赏她的近于成熟的演技了。
当她的“叶含嫣”和“拾玉镯”等在北京文联大楼演出之后,我们的老戏剧家欧阳予倩同志很兴奋地对我说:
“她演的是戏!她有才能,也有工夫”。我们知道予倩是不轻易许可人家的,这一有控制的赞词已经够陈素真同志安慰了。
最使予倩高兴的似乎还是“叶含嫣”(他身体不好,不能久坐,但这个戏他被吸引着看完了)。他从这个戏看出陈素真作为梆子花旦的修养火候。梆子花旦注重眼睛,手,扇子,辫子,花帮子等的工夫,而她都有,她表演得如此的干净,麻利,准确。特别是梳妆那场,叶含嫣独自一个人在闺房里,傅粉涂脂,描眉画眼,满心喜悦地等待着射雕英雄花荣——那男扮女装的情郎。及至听到外面鼓乐齐鸣,花轿将到,她兴奋得眉飞心跳,手忙脚乱。一会儿粉拍错了地方,一会儿珠花插疼了肉;一会儿拣错了衫子,一会儿穿翻了裙子;及至脂粉匀好了,花戴好了,衣裙穿好了,对对镜子觉得自己打扮得称心如意了,便一手捉住辫子,一手打开扇子,应着急管繁弦,像孔雀似的飞着下去,这是用非常夸张的方法来表现初恋少女的激情,但又如此自然而合理,这就十分难得。我们都要求表现内心的真实,但形体动作每每容易受拘束,很少能像叶含嫣梳妆那样的放得开。二簧戏本来也接受了梆子花旦的表现方法,但不完全,还不如梆子的“野”,也就是不如梆子的“放得开”。
用高度夸张的、放得开的艺术形式表现奔放的内心感情正是我们要追求的世界。这个世界在梳妆这一场得到一定的完满体现。梆子花旦十分注重用眼睛,几乎整个身体随着眼睛在转动。但又要有目的性,不许乱动。予倩同志认为这一点很值得话剧演员学习,因为话剧演员就不会用眼睛,以致时常演一对爱人而看去却不相爱。
予倩同志对陈素真在叶含嫣见花婆一场的袖舞却有意见。他认为当叶含嫣发现花婆便是射雕英雄的母亲的时候她应当十分惊喜,赞叹她有那样好的儿子,并表示对她的未来的婆婆的一种热烈敬爱,几乎要扑上去抱她,然后以热情的回忆描绘她儿子怎样张弓放箭,双雕落地的英武姿态。这样,她的舞姿才有足够的心理过程。由于心理过程也就是生活根据不很够,那些美妙的舞蹈便多少陷于技术的堆砌,所以当时在场观剧的周总理恩来同志对予倩说:
“这里水袖是不是多了一点?”
这也告诉了我们一切好的表演技术必须与人物感情相结合,才能恰到好处,才能达到艺术高度。
予倩也提到梳妆那场好比一道激情的奔流,但若以同一紧密的节奏奔下去,便也容易单调。它应当在奔放中有一定停顿,即急管繁弦中仍有较慢的动作,如她拣衣裳,这也不是,那也不对,心越急,手越乱,最后终于拣到合适的了,这才赶忙穿起来了,她感到无比的欢喜,无比的骄傲。
予倩也提到陈素真的某些舞蹈动作还不免有较琐碎的生活摩拟,他以为可以省略一些生活细节而追求感情的集中,这也就是形象的集中,思想的集中。
但予倩十分欢喜陈素真的表演。他说她懂得做戏;既不瘟,也不庸俗,很能救正时弊。
陈素真演过“三拂袖”之后,许多对她的艺术还持保留态度的同志们也心服了。这不止因为她在这剧中表现了“青衣”、“花旦”、“刀马旦”、“小生”等多方面的才能,主要在于她能非常生动深刻地刻划了剧中女主人公那样一个高尚坚强的性格。有些场戏也是很难表演的,但她克服了困难。
认真说,“三拂袖”的剧本不是没有毛病的,陈素真的现实主义的表演艺术,却弥补了缺点,使它发出了光彩。剧作者樊粹廷先生曾说,他的许多剧本是先由陈素真演出后才写定的,应该说它是剧作者与演员的共同创作。剧作者与演员的高度合作其实也是繁荣创作的重要法门之一。
陈素真这次带来的戏还有她自己整理的传统节目“黄金蝉”。此外,河北省豫剧团还有宋淑云们主演的“天波楼”,“卷席筒”,“陈三两爬堂”,周兰凤的“韩信拜帅”,李韵舫、赵桂英们的“王金豆借粮”,赵鑫亭的“审诰命”,常金钟的“司马邈告状”等。
这个豫剧团是从1942年诞生的冀鲁豫大众剧社衍变而来的。十五年以来他们经过许多激烈战斗,成员中80%的青年是共青团员,30%的成年团员入了党。陈素真同志毅然加入这样的剧团,说明了她对真理的向往,这也将保证她的艺术继续发展,更好地满足人民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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