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特兰一周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英国通讯

　　密特兰一周
　　本报记者　潘非
　　一、“黑国”
雨时下时歇，活像江南的黄梅季节。5月中旬的一个星期日，我们离开伦敦，开始了为时一周的对中部英格兰的访问。车厢的玻璃窗上沾满了水珠，火车头喷出来的蒸汽紧贴着地面翻滚。当白色的蒸汽消失以后，看到的总是用栅栏、铁丝网和灌木丛间隔起来的一方又一方的草地。一片碧绿；没有庄稼。这就是英格兰原野的主要景色。
但是，火车一驶过考文垂，大地的面貌就完全改变了。在我们两边闪过的是一个又一个厂房，一簇又一簇住宅。绵延不断的建筑，一直继续到旅途的终点：伯明翰。
我们很快地认识了伯明翰的面貌。在火车站附近，有几条很短的商业街道，组成了城市的中心区。市区里小工厂很多，但大工厂全在郊外。城市除了中心区以外，几乎都是些僻静的街道：红色砖墙的两层楼住宅，住宅和住宅间的空隙生长着苍葱的树木。这些街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似的……因为伯明翰同附近的城、镇，都已经联接起来。同伦敦比较，这儿的空气要新鲜得多；天空，也显得更加开阔些。
我们到达伯明翰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雨天，再加上星期日，街道上格外冷清清地，只有一家电影院的门口，有一二十个人在排队买票。为了吃午饭，我们找遍了大半个市中心区，但是所有的饭店，都关着门。最后，我们发现了一家尚在营业的简易食堂，就赶紧闯了进去。这儿的顾客，看模样都是工人。人们用好奇的，但是友善的眼光欢迎我们。我们一人拿了一个盘子，沿着一条长长的柜台，跟在大伙儿的后面排队。顾客都把盘子放在柜台上，一步一步地慢慢儿向前移动，像后来我们在这儿工厂里看到的传送带一样。柜台上放着菜肴，各人自己动手。起初，在盘子里盛上两个鸡蛋；向前挪动一步，添上了土豆；再前一步，取杯桔子水……。到了柜台的尽头，有个服务员根据盘子里五颜杂色的食品算账，顾客付钱，然后自己端到餐桌上去享受。
我们住的旅馆很小，像是乡间的小客栈。摇幌得很厉害的鸟笼一样的小电梯，经常“原地不动”，不能使用。
但是，我们没有抱怨这些生活上的不方便，也没有后悔来到伯明翰。因为伯明翰著名的并不是餐厅和旅馆，而是工业。英国人自豪地把这个仅次于伦敦的英格兰第二大城市，叫做“世界的车间”。在伯明翰和它的附近，集中了英国的汽车、航空、机器工业。奥斯汀汽车公司，邓禄普橡胶公司，通用电气公司……都在伯明翰和它的四周。这个地区的工业产品，占全英国工业生产总值的20％。
伯明翰的东南，是另一工业城市考文垂。从伯明翰往西北，城市和城市连成一片，迤逦几十里，直到瓦浮汉普顿。这个地区，是英国重工业的摇篮，人们把它叫做“黑国”。
到达伯明翰后的第二个晚上，我们就进入“黑国”的中部，去拜访住在哈塞汶的爱塞雷契—奥斯汀汽车公司联合工会的书记。当地的英国朋友威廉姆斯，驾着他那辆油漆剥落的小汽车，伴送我们。出了伯明翰市区，岗峦起伏，汽车一会儿像坐滑梯一样，顺着二十度的斜坡往下溜去；一会儿又昂着头、吼叫着向上爬。
“这是辆地道的无产阶级车子。”威廉姆斯使劲踩一下油门。汽车鼓足了劲儿上坡。“英国的工人爱喝啤酒，我的车子爱喝汽油”。
同这样一位乐观、诙谐的老年人在一起，是不会感到旅途的寂寞的。
公路的两边，全是树木和住宅。暮色苍茫，看不到附近有没有工厂。不到一小时，我们就到了哈塞汶。英国的第一座鼓风炉，就是在离这儿五英里的地方建立起来的。
在参加了世界工联的一个会议以后，爱塞雷契刚从法国回来。第二天一早，他又要到离此二十英里的奥斯汀工厂去工作。主人急需休息，谈话的时间不能过长。我们没有提什么问题，主要是听他介绍“黑国”和伯明翰工人运动的情况。下面是他谈话的一部分：
“这儿是密特兰（即英格兰中部）的中心。三百年以前，这里发现了煤和铁矿。煤层很厚，质量也好，因此就改用煤来代替木炭炼铁。工业在家庭作坊的形式下发展起来，主要是制造钉子，为造船业服务。这样，就培养出英国的第一批矿工和冶炼工人。”
“后来，在生产中运用了现代机器。矿井像蜂窝一样地布满“黑国”，冶炼厂也一个挨着一个建立起来。家庭作坊被工厂代替了，小生产者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人们咬着牙离开家乡，到外地去讨生活，但是很多人又低着脑袋回到“黑国”来。一直到十九世纪末为止，这一百多年的期间，是“黑国”人民最痛苦、最贫困的年代。”
“到二十世纪初，伯明翰的工业有了大发展，我们的生活才有了改善。发展的速度是惊人的。奥斯汀工厂在1905年开始生产汽车，当时每周制造十辆。现在，除了每周生产三千五百辆汽车以外，还有各种内燃机一万二千部。”
“随着生产的发展，‘黑国’工人也经历着许多变化。开始使用机器的时候，分工没有现在精细。一个熟练工人，要会做各种各样的活计，就像个手工木匠一样：会锯，会刨。他们是工厂中的“骨干”，工资要比粗工多得多。这样，搞工人运动就很困难。到了二十世纪初，大规模的生产开始了，分工精细了。一部机器，只能制造特定的几种部件；一个工人，也只需熟练某种生产就行了。半熟练工人，便成为工人中的基础。‘黑国’的工人运动发展起来了，这些半熟练工人组成运动的基本队伍。”
“进一步的发展是，把一些个别的机器，‘合并’成一部特殊的机器——自动化。在伯明翰，已经有了部分自动化的工厂。一部自动化的机器，可以连续地做许多工序，但是只要两个人来管理就行了：一个人在起点一个人在终点。对工人的要求也提高了，半熟练的工人不仅应该是熟练工人，而且是机械师。自动化的结果，将会加强工人的团结，改善他们在同资本家斗争中的地位。因为在一个自动化程度比较高的工厂里，只要一个环节停止了工作，全厂的生产便都停顿了……。”
威廉姆斯友好地进行“干涉”要求我们结束访问，让主人休息。爱塞雷契从柜子里找出自己酿造的黑莓酒，非要我们尝一杯不可。
“这是‘黑国’的另一种产品……“干杯！”
在返回伯明翰途中，当汽车行驶在山岗高处时，我们看到了“黑国”的另一种景色：夜深人静，点点灯火，散布在前后左右，无边无际像满天星斗一样……。　（未完待续）（附图片）
　　这是伯明翰市中心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