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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庚建议从治标治本两方面克服官僚主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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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7-03
第3版()
专栏:

陈嘉庚建议从治标治本两方面克服官僚主义主席、各位代表、各位同志:
我数日来听过周总理及李先念、薄一波、张鼎丞、董必武、彭真诸部长、院长同志报告,完全同意。
本年二月政协会议开会前,毛主席曾召集政协委员,参加最高国务扩大会议,宣示以较长的定期进行整风运动,以达到实效目的。并鼓励百家争鸣,人民可以尽量发言。凡不平当鸣,不鸣则失毛主席美意。这是解放以来政府励精图治,最为贤明豁达的措施,爱将鄙见胪列于后:
一、鹰厦铁路经过闽省矿区甚少,如龙岩方面盛产煤、铁、水泥石,为闽省有名矿区,若造一支路由漳平至龙岩不过五十七公里,不但矿产出路畅通,即闽南六七百万人口缺乏燃料,可得廉价的煤炭补救,免受每百斤柴二元多,贫民生活的苦惨。我自两三年来叠向毛主席、周总理、全国人代会、政治协商会、国家计划委员会、铁道部请求及提案多次为民请命。虽屡蒙许可,但久未实行。最后去年周总理面告今春决定动工,兹亦已成泡影。而南福铁路二百公里,既有闽江水运交通便利,铁路原非急要,乃免动声色去年便已开工。闽北柴米价廉,地广人少,生活颇好,远胜闽南,均属省民,乃如此倒置,可见我多年屡次的呼吁,不敌党友一时的片言。上峰虽有命令下属偏不奉行。
二、一九五三年高教部将厦门大学工学院及集美福建航专学校,学生共八百余人移并他省废止机构。又令集美航海水产商科等校停止招生。其理由为校地接近前线及毕业生出路缺乏,而福州及他省同业学校则增加扩大。闽省前分为八区,人口一千三百余万,闽南二区约占半数。由于地狭人稠,故多往海外谋生,在台湾者六七百万人,在南洋者五六百万人。解放后海口被封锁,南洋各属许归不许往,工业缺乏,人口日增,人民生活困难到处多有。上言高中等技术学校,均是优待学生免费,自停止后,在地及归侨贫生,只有失学赋闲流浪而已。至去年政府拟十二年扩大技术教育,集美中等技术等校得以恢复招生,其他仍付缺如。论理处在最前线民众,国家不但当一视同仁,尚应特加扶助,以鼓励海外同胞对祖国的热烈欢感。
三、这次整风问题,与前三反、五反不同,许时经济业务尚未集中,所有贪污弊端,多散在商工业界,政府严令警惕一下,不数月大收效果,能如此迅速者,为前贪弊之风,多由政治腐化的来,今既有良善政府,民众立即欢庆奉行。毋须三令五申,长期宣传告诫,方克收效。
四、这次整风的主要,党员骄傲、内部矛盾、官僚主义、主观主义,需要改革与克服,我意骄傲和矛盾,一经政府严令警惕,或可如三反、五反的收效,独是官僚主义根深蒂固,大不相同,非但用命令告诫、口舌宣传所能奏效。而今日全国经济物业集中,权威操在政府各部门少数人之手,利害较前更大,必须针对官僚主义,如此方克服得来,其他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五、官僚主义系中国数千年的积习,病国蠹民莫不由此。人民政府成立后,早经宣示要予革除,如在会议上指摘,在文书上传达,不啻三令五申,无年不有。但效果甚微,甚或变本加厉,而领导传达之人,似负传达责任而已,自身未加检讨,故很难促使听者感化,因此官僚主义作风,旧者难改,新者又来,随时随地皆有发现。这样积重难返之势,非徒用口舌宣传所能奏效,要认真革除,应从治标治本两方面办法入手。
六、治标办法,除宣传告诫外,各省应设查访机关,犯此风者即应免职,送往特设训练所或学校学习改造,结训后方得试用。至治本办法,须从正规学校教育做起。我国学校教育,系在半世纪以前仿效外国而设。但执教者都从旧社会出身,积习相沿无所改变,这即官僚主义孳长的来源。以我数十年接触所见,中国教师与外国教师作风绝不相类,乃知习俗害人,牢不易破,过去不正贻误将来,欲图改革,必由增新教育始,此非一朝一夕之故,官僚主义病源在于惰慢性成,自亦不知其弊者。
七、我在新加坡时,见有美国教会办的小学和中学,相距三四公里,有学生四千余人,多是通学,美人那雅兼长二校,往来工作颇忙,因捐款事常来晤谈,星期日亦有另开班级义务教授。我次男即在该校读书,每星期日须上课二小时,全班学生三十余人,系那雅亲自授课。一九一九年我回国筹办厦门大学,厦门有日人设立之小学旭瀛书院,其校长邀我参观,校内花木清辉,布置整洁,而所用校丁只一人,问其何能照顾如此周到,则皆学生出力来干。所列山海动植物标本十余橱,齐整可观,由校长及两教员于星期日采集手制,皆非购买。矿物标本三橱,系校长亲自各地采取,余山海数橱系两日教员采集。这样自动性为社会服务,毫无官僚习气,若以我国学校论,可算奇迹。
一九五○年我至青岛,青岛市长告我,莫斯科为世界大城市,市内某处有树几株,其市长尚能默识。青岛小市何处有树,彼深愧乃无所知云云。这说明官僚主义的作风乃到处行政所公认。
八、集美学校背山面海,去山五六里,临海则近在咫尺。潮水退时海滩露出数万亩,土质有沙有泥及半沙土等,穿皮靴、皮鞋或赤足均可通行。捕取海产各种动物,各有季节,尤以牡蛎产期较长可延数月。乡人就海滩插石为田,牡蛎附着繁殖,似此天然环境,勿说采取标本的围场,只谈新到境地,异风游玩亦任教者所兴趣,乃学校开办至今四十余年,前后教师不下数千人,多来自他省,欲求其上山下海一两次,不但百无一人亦恐千中无一。教师保守惰性,足不出户率皆如是,这样起居若任职国家政务,难免其官僚主义。而居教导学生之地位,沿代相传,所以官僚主义作风长出不穷。我数次在校内讲话,常提到那雅星期教学及旭瀛书院师生动作之事以相勉,无奈听者藐藐,未见有何反响。
解放后我回国已七八年,在梓里颇常与党员及非党员接触,对于作事认真与自动性,亦常再三劝告,而效果甚微。多受过相当教育忠实可任,其短处为当时在校内失勤敏动作课程的教育。
九、福建教育落后的情况。当年只在福州办一中级师范学校,经十二年之久闽南小学毕业生尚无门可入。每届招生仅于临考时,就省垣揭贴通告,凡所录取多数为有力者亲朋戚友的子弟,腐败情形不堪闻问。我于一九一二年曾往参观,以全省唯一的师范学校,而学生仅有三百余人,我在南侨回忆录中曾纪之以寄慨。一九一七年我在集美创办师范中学,校长教师聘自省外,或以发生事故,或以思乡念重,或以原校追回不能久于其职。故只求平顺无事,不能望办如何出色。时至今日未闻何处学校教育,有特殊精彩如先进国者。这说明我国教育情况,尚在落后,要使它转移官僚的风气,必须切究病源把教育彻底改革才行。
十、教师学生或干部,下乡协助农民工作,如在农忙紧张时节诚是美举。若在平时无关紧要,便往参加未免崇尚形式,追求虚名,以掩其放松本职,绝非实事求是之意。解放后学校功课改革,教法改良,各科教材结合政治与实际,教师备课工作紧张,各情况较解放前有大大进步。惟校内劳动工作,以养成将来习惯,则甚付缺如,课余或休假时候,都是学生自力活动最适当机会。此时教师认为任务终了,分头四散领导无人,教育缺点莫逾于是,盖培养将来一个有用才干,国家费去无数金钱与期望,而结果造成官僚主义者。我国自来学校教学只在书本上用工而已,故在治本方面不可不特别注意。
十一、外国人居住地方清洁,多由主人亲自洗扫,殷富之家虽有雇佣协助,亦赖主人指挥督促,不待污秽即予洁除,不断行之成为习惯。如印尼荷人住宅,每星期家具房屋至少均洗净一次,墙壁窗户保持清洁如新。新加坡欧洲人、日本人住所也是如此。其所以不惮繁劳爱好清洁,非由本性生知,其祖国昔时污秽不洁,亦如我国一样,后为研究卫生住所必要清洁,欲使家家户户清洁卫生,必须责成学校教导学生实际劳动工作。先进各国如欧美文化卫生发达,已在百年以上,日本亦近百年,先由学校实行领导,而后传至家庭,复借家庭协助学校,故不多年风化大行普及全国。至今习与性成,民风好洁劳动毋须督促矣。新加坡华侨学校,每学期由教育司派员视察卫生清洁两三次,殖民地教育原列为次等,故只视察清洁卫生,而不责教学劳动以养成习惯者。我国负责教育机关,竟次于殖民地,终年未曾见有一人来学校查视者。这是否全国一样,如公认为是,大家应如何注意?
十二、我国教育不振,根源由于师范学校之腐败,师资不得其人,则一切学校出身者底子已不端正,自然不能很好地为人民服务。犹幸有中国共产党起来革命,正确地运用马列主义,教导全国人民努力学习,提高政治觉悟,乃有今日排除腐朽反动,树立人民政权之成果。这次整风运动,自上而下地号召,自下而上地响应,长期激荡全面扫除,自能一变陋习革新风气。惟症结所在,就是所谓官僚主义,欲加根绝,非一年二年口舌宣传所能奏效,必须从整肃学校教育做起。学校之中尤以师范学校为主要。师范学校为人民教师所自出,一个良好教师可以影响千百个学生,转移社会风气的潜力完全在此。
十三、中小学校亦系基础的教育,其重要亦不亚于师范。要打破官僚主义作风,必先树立劳动观点。课外劳动必须有教师领导,才有计划性,才能经常化。但一般教师要他们于正课之外,兼负指导活动之责,恐难办到,如聘专人充任,或减少正课,使其兼担则有可能。劳作项目,包括校内一切,上至窗户墙壁楼板,下则全校界地面,床橱桌椅校具花木水沟便所及其他一切,每星期至少一两次,挑水清洗扫拭,不避劳动不怕污秽,且须守恒不断,乃能收实效。此种劳作可养成卫生清洁,作事勤慎认真及锻炼体力习惯,将来出校任事庶不失其本性。通学学生,亦当令其参加家庭等样劳动,并召集其家长,告以整风之利益,家庭与学校须互相联系,方易收效,不可单靠学校云云,又三数月由学校组织视察队,巡视各生家庭一次,评比甲乙,公开表示。中小学校这样整风,不但为官僚主义的治本,亦可使旧习惯等觉今是昨非,影响社会普及全国纠正颓风定可早收宏伟的效果。
十四、我国行政上公文书,习惯用印不重签押,更造成官僚的作风。先进各国一般重视签押,不信用印,各机关对内对外来往文件,无论手写或印刷,必须由负责人签押才为有效。由于责任关系,必经浏览一遍乃行下笔。即他人代办之件,亦须代理人亲手签押。如此则虚冒假借以及抵触错误等弊自可减少。若只重印则易引起负责人懒于执笔的心理。甚至印了就算,连看亦不一看,或竟以盖印为烦,乃交他人代盖,或外往暂时付托他人,竟以长期为便。我曾亲见有人事已批行数月,自己尚不知道。过去我国人文盲太多,自己姓名不能写,故多用印,不久文盲清除,应废止用印改用签押,这也官僚主义治标之一助。
十五、官僚主义弊端,为懈怠傲慢,任职而有此弊,虽清白不贪污,亦难免误国病民,例如高高在上,凡事皆向下面推诿,绝不自己动手,甚至连执笔签名亦假手他人。凭用印章交他人代管,或一人数印,发出文件多未经亲阅,甚至自己尚不知情,所以弄权舞弊,轻率错误诸端,皆缘此发生。又如坐在办公厅内,足不出户,外间实际情形,属下工作状况,毫无所知。这样则下情不能上达,凡所措施脱离群众,加以缺乏虚怀,主观自满,动作寡少,体力薄弱,执笔尤怠,何能领导部属搞好业务。
十六、根本改造故须以学校教育为基础,使有实际劳动正常工作,恒务恒心,借卫生清洁不厌不倦,不致有一曝十寒。若昔日留法勤工俭学,系法国人少,到处需人协助,工资有计时计日,虽家庭亦需用。我国绝不同样,家庭甚少雇佣,农业自合作化组后劳力过剩,工业厂须有技艺无半工半读机会。准此而言,学生要在校外工作到处碰壁,只有从校内勤劳,教师领导养成自身习惯,且可影响家庭社会,实事求是,作根本改革之办法。若以我言为河汉,医不对症,徒劳无益,我深望政府或高明人士别筹良策,根绝官僚主义蠹国病民最大弊。若仍保守前令,口舌宣传,文书告诫,只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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