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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师陕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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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8-02
第2版()
专栏:

会师陕北
中国人民解放军大将 徐海东

1934年9月,红二十五军正在皖西六安、霍山一带休整,陈锦秀同志化装从鄂东找来了。他带来了鄂东道委书记郑位三同志的信。信上说:
“中央派程子华同志送来了重要指示,已到我处,请你们接信后,火速率领红二十五军到鄂东来。”
当时,我们刚和四七师打了一仗,部队伤亡甚大,供给困难,对下一步行动还没决定,接到此信,心中非常高兴。我们随即组织了一个后方留守处,布置了皖西的工作,当晚,就率队出发西征。
从出发地到鄂东,要通过敌人四道封锁线,我们一路打,一路走。第一道封锁线在商城到麻城,敌一○九师在此堵击我们。我军在汤池打了一仗,歼灭了敌人四个连,才把道路打开,越过了第一道封锁线。可是,当天又在大柳树碰上一○七师三个团,他们以为我们是小部队,采取分兵合围的办法阻击我们,我们来了个分割包围,激战半日,将敌人两个团全部歼灭。这两仗,我们伤亡不大,打的是便宜仗,缴获武器很多。可是,部队相当疲劳。枪响的时候,战士们个个都像小老虎,战斗一结束,都像小绵羊似的,一个个往地上一躺就睡着了。我本来想一刻不停继续前进,看看战士累的不行,决定休息两个钟头,吃点干粮打个盹再走。
通过西余集进至光山、汪桥附近时,部队实在走不动了,肩膀上的粮袋也空了,如果再这样走下去,今晚很难冲过去。因为离敌人比较远,临时决定,在这儿休息半天;准备当晚来它一个一百三十里路的急行军。
半天休息过后,战士们都有了精神,下午五点钟,我们又出发了。我骑着马,前后跑着,同志们情绪很高,纷纷问我:
“军长,前面还有仗打吗?”
“能不能再干一个痛快的?”
显然,同志们对前两仗很满意。我向大家说:
“同志们,你们准备着吧,现在我们如同老虎钻进了羊群,前边还有敌人四个师等着我们哩。”
大家听说前面有四个师,个个精神百倍。行军一夜,没有掉队的。拂晓前,我们走出了一百里之外,为了迅速把敌人摆脱开,我传下了一道命令:“跑步前进!”
四处狗叫枪响,部队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加紧脚步跑着,大队的敌人,像潮水似的,尾追着我们。可是,他们跑不过我们,一个多钟头,我们冲出了二十五里,暂时把后尾的敌人甩脱开。天亮,我们通过了敌人的第四道封锁线,刚刚在光山县的胡山寨住下,敌人又追赶上来。我看了一下地图,胡山寨一带地势对我们很有利,决定在这里跟敌人大干一场。
中午十二点以前,敌人的四个师从三面包围上来。有东北军一一七师、一二○师;刘镇华的六四师、六五师,好大的行动,大概他们想来一个“聚而歼之”。
要歼灭我们,当然是妄想。可是,摆在面前的情况,是严重的,我们的部队已经走了整整一夜,再靠两条腿把敌人四个师摆脱掉,那是不可能的。只有采取更积极的行动,打,打它个稀里华啦。我们当时研究,这一仗如果能把敌人干掉三分之一,后顾之忧就能解除,便可以不慌不忙地走向鄂东。
决定性的一仗,在这里展开了。我的指挥部,设在胡寨南边的高山上,用望远镜,可以看到整个战线。到处是红旗飘扬,到处是敌人点起的烈火。开始,敌人的气焰很高,四架飞机掩护着,喊着杀声向我军扼守的寨子攻击。我早有命令:敌人不到跟前不打,不把敌人消耗到一定程度,不反击。
我军坚守阵地,一次又一次迎接着敌人的进攻。从上午,打到黄昏,敌人多次进攻不成,锐气大减,我看反击的时机到了,一声令下,我军扼守的各个山头,像洪水似的涌了下去。敌人吃不住我们的反击,跑的跑,退的退,四个师全部垮了。东北军是我们的老“运输队”,这一次,光机枪就给我们送了一百多挺。四千多人作了俘虏。从俘虏当中查出有一个团副,两个营长。没查出的官,想必还有不少。
这次战斗,我军伤亡也比较大,七五师政委姚志修同志牺牲,七四师金师长负伤。部队减员大,而俘掳的人数超过了我们部队的人数,我们要急于西进,这些俘虏成了麻烦。我们开会研究了一番,根据中央指示的精神:团结国内一切可能团结的力量,抵抗日本。我们决定,把俘虏全部释放,要他们去做义务宣传员。
俘虏集合起来之后,我给他们讲了话,宣传了我们党抗日救国的方针,解释了我军的宽大政策。俘虏兵听了个个点头。当我一宣布释放他们的时候,顿时轰动起来。个个惊奇,纷纷议论。这个问:“可是真的?”那个说:“你们不骗人吧!”还有的直摇头,表示不相信。
我说:“你们放心吧,共产党人胸怀宽大,说放就放。我们本来不打算和你们打,现在是团结抗日的时候,可是你们却叮住我们不放;希望你们回去后不要再替反革命当兵,即是你们有的人再去当兵,也要做一个有良心的中国士兵。”
我的话没说完,有几个被俘的士兵纷纷答起话来。有的说:“红军放了我们,回家种地去,再不当兵了。”有的说:“人不能不要良心。”
我们把俘虏放了以后,当晚把伤员安插好,埋葬了牺牲的同志,半夜又出发了。这时候,我们唯一的想法,很快到鄂东,早一天看到中央的指示。
经过连夜的急行军,第二天下午,到了宣化店以北的殷家湾,见到了郑位三同志。他拿出中央派程子华同志带来的指示,内容的大意是:鄂豫皖苏区经过敌人四、五次“围剿”,人力、物力损失甚大,粮食已空,红二十五军应开辟新的根据地。向哪里发展,中央不做决定(因不了解具体情况),由鄂豫皖负责同志根据以下条件选择:第一,地形好;第二,敌人力量薄弱;第三,群众条件好。
省委讨论了中央的指示,决定留一小部分干部和武装坚持老区,省委和红二十五军一同西征,去开辟新的根据地。
我军在何家冲休整了两天,便开始长征了。

1935年2月,我军转战数百里,又经老佛坪,翻越天谷山,进入柴家关。在这半年之中,我们冲破了敌人无数次围剿,打了许多胜仗,正像毛主席说的:红军是宣传队,红军是播种机。在鄂、豫、陕广大的土地上,我们撒下了革命的种子。每到一处,我们即发动群众,留下干部发展游击战争。
2月底,我们打下柞水之后,杨虎城的独立二旅,又尾追上来。九间房一战,我们歼了独二旅的五个营,活捉了旅长张汉明。在陕西葛牌镇,省委召开了扩大会议,决定改组鄂豫皖省委为鄂豫陕省委。会议并决定:红二十五军今后的任务是:创造鄂豫陕革命根据地。
5月初,敌人集中了四十一个团的兵力(东北军八个师二十四个团;萧之楚一个师六个团;杨虎城四个旅十一个团),向鄂豫陕苏区发动了第一次“围剿”。因敌人的兵力强大,我们不和它硬干,采取“先疲后打”的方针。牵着敌人的鼻子,今天走八十里,明天走七十里,高了兴来它个一百二。敌人像武装大游行似的,日夜跟在我们后边撵。同样是两条腿,可是他们赛不过我们。我们的战士,行军八十里住下,又跳又唱;敌人走八十里就累熊了。
开始,我们的战士不了解这种“先疲后打”的方针,为了保守秘密,我军的作战方针又不便讲,有的就讲怪话,发牢骚。有的说:“敌人一条命,我们命一条,为什么不和他们拚!”有的说:“我们红二十五军从来没打过败仗,敌人跟着屁股不打,我们的枪是打兔子的?”
一天,行军路上,我见了一个团的团长,就问他:“部队情绪怎么样?”他说:“同志们有些不耐烦了,老埋怨领导上带着跑。”我问他:
“干部有没有不耐烦?”团长犹豫了一会,吱吱唔唔地说:“有,也有一点。”我看得出他也有这种情绪,便向他说:“战士跑得不耐烦了,可以原谅,干部要是也不耐烦可不对头”。说得他有些难为情。
“告诉同志们,耐心些,”我最后向他说:“多跑几天路,脚上多磨几个泡,算不得什么,跑到一定的时候,谁想跑也不让他跑了。”
不几天,我们打下了河南的荆紫关,消灭了敌人一个营,活捉了萧之楚的军需长。这里是敌人的兵站,缴获了很多的白面、猪肉、白糖和布匹,战士们高兴起来。有的说:“现在到了我们撵敌人的时候了。”有的说:“这回不再走了。”
同志们高兴得早了点,还不到住下打的时候。当夜,我们又开始了急行军。第一天走了一百四十里,第二天又走了一百二十里,翻山过水,战士们的怪话又来了:“刚打了个小仗,又跑开了”,“咱们到底跑到哪里去?”
接连走了四天,走出了五百六十里,进入了陕南黑山街一带,这才住下。我便向部队宣布:“现在不走了,等着敌人,哪一股先到,就打哪一股。”
大兵团的敌人,被我们远远的甩在二百里之外。三天后,杨虎城的独立旅,像乌龟爬行似的,远道赶来。先来者必领“头赏”,我们把它引入袁家沟口,一个反扑打下去,把杨虎城这个旅全部歼灭。旅长唐嗣桐也被活捉了。
这仗一打,部队情绪高涨起来。一天,我到一个连里去,问战士们:“怎么样啊?同志们!还埋怨跑路么?”大家纷纷回答说:
“咱们的路没白跑”“现在明白了,跑,不是怕敌人。”
经过一连串的战斗,敌人的“围剿”失败了。
我军长期转战于山区,兵源、给养发生了困难。为了解决物资供应问题和扩充部队、扩大我军的政治影响,省委决定:打出秦岭,逼近西安。
6月底,我军从杨家斜出发,跨过终南山,长途跋涉,一天到了西安西南四十五里路的一个小镇,捉住了一个乡长。我们想把西安的敌人调出来,拦路打它个埋伏。我和政委吴焕先同志跟伪乡长谈话,叫他向西安挂长途电话告急,要敌人前来增援。城里敌人回电话说:毛(炳文)军长、于(学忠)军长的部队已向西开,目前无兵可派。此计没成。
我们从乡公所地上发现了一张“大公报”,拾起来看,上面有一条消息:“共军一、四方面军在川北会师后,继续向北逃窜,先头部队达到松潘……”。
我拿着报纸去找程子华同志。他生病躺在担架上,看见报纸,便说:“这很可能,我离开中央的时候,就听到北上的事。”
因为只是从敌人方面得到的消息,又无电台联络,中央红军到底到了哪里,无法知道。但是,我们确信,一、四方面军是北上了。
在子午镇西二十里一个地方,省委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红二十五军立刻西征,牵制敌人的主力,迎接中央,迎接一、四方面军。我们下定决心:就是我们这三千多人都牺牲了,也要把中央和一、四方面军接应过来。会上,有的同志提出:“接不到中央敌人切断了后路回不到陕南怎么办?”我说:“人是活的,接不到中央,我们奔陕北去找刘志丹同志会合。”
这次出山,我们扩充了七百多名新兵,搞了很多粮食。长征有了条件,连日部队向西挺进。
我军行走了十多天,行程数百里,经过盩厔、骆驼口、佛坪、西江,到达了甘肃和陕西交界的地方双石铺。这是古战场,据说,三国时代马谡失街亭就在此地。我和指挥部的一些同志,谈论着马谡的故事。望着这附近的群山要岭,我还开玩笑说:“可见马谡太麻痹大意,这样的地势,易守不易攻,怎能把街亭失掉呢?想必真的像唱戏人说的那样,马谡违背了诸葛亮的旨意,没靠山近水扎营。”政委吴焕先同志还取笑说:“马谡没有群众观点,脱离群众。”
拂晓,我军一支部队,和胡宗南的别动队四个连遭遇了。这又是送上门的礼物,我们一个没放跑,全部歼灭了。更可喜的是,还活捉了一个少将参议。他姓何,名子忘了。从这位少将的口供里,更加证实我一、四方面军先头部队确实越过了松潘。他还供出:胡宗南的主力部队已经全部西调去抗击北上的红军,后方留守处设在天水。
我军在双石铺停留了一天,开会纪念了“八一”建军节,二号一早,就向天水挺进。
刚打下天水北关,敌人一个旅的增援部队到了,我们放弃了攻占天水的计划,连日转向凤凰山、沿何镇,强渡渭水,攻占了秦安。然后威逼静宁,牵制毛炳文的主力。
当时,我们提出一个响亮的口号:“积极前进,迎接中央,迎接一、四方面军。”行军的路上,同志们纷纷问我:
“中央到了哪里?”
“毛主席也来了吗?”
“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兄弟部队?”
我们指挥部的一些同志,更想念中央,想念毛主席。他们现在哪里?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哪一天能会面,自己心里也没数。我只好向大家说:
“同志们,快啦,不几天就会见到毛主席了。”
部队的情绪,真是空前的高涨。为了迎接中央,迎接毛主席,有的人脚底板上大泡加小泡,也没有掉队的。鞋子破了,赤着脚走,肚子饿了,紧紧裤带。
走啊,打啊,边打边走。政委吴焕先同志在前头领着大队,我在后面指挥打敌人的追兵。从隆德转战到六盘山;从瓦亭到平凉,日夜行军。在白水镇打垮马鸿宾一个旅(消灭一个多营),在泾川干掉马开基带领的一个团,团长马开基被打死,活捉了四百多人。
战斗结束后,传来了不幸的消息,吴焕先同志牺牲了。这使我非常悲伤,连着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和吴焕先同志是1927年秋参加黄安暴动的,在鄂豫皖苏区,我们又一块坚持斗争好多年,转战万里,他是我最亲密的战友,最可爱的同志。前些天,他还向我说:“海东,见了毛主席,咱们还不认识呢?”我当时还笑着说:“我以前也不认识你,现在不是认识了吗?”现在,他倒下了,为党的事业,他倒下了。他,再也见不到中央,见不到他日益想念的毛主席了。……
我们从泾川西进,威逼崇信,在西南公路牵制敌人十七天之久,天天派人打听,也没打听着中央和一、四方面军的确实消息。毛炳文派了八十辆汽车的部队,配合马鸿宾的一部分,从背后赶来。我军在此孤军作战,地形不熟,便决定到陕北找刘志丹同志会合。
一天夜晚,天很黑,我们强渡泾水,开向陕北根据地。

一天,我军进入了陕北苏区的边沿——×山一带,这里是白区和红区交界的地方。部队翻山越岭走了三天,也没碰到一个村庄。背的干粮吃光了,全军两天没吃上东西,许多同志饿得昏倒在路上。这天下午,忽然发现一个羊群,有五百多只羊。一盘问,是羊贩子,我们和贩羊的人好商量一番,他才把羊卖给我们。我们的部队就吃起羊肉来。没有盐,锅也少,有脸盆的用脸盆煮,没有脸盆的,把羊肉切成薄片片,放在石板上烤;有的拿着羊腿放在火上烧。幸亏了这群羊,才使我们坚持到了陕北苏区。
我们开始进入苏区,因为部队机枪多,穿的又比较齐整,每个战士都戴的八角帽,领头上还缀着红领章,说话口音不对,有些群众不知我们是什么队伍,纷纷逃走。可是,当群众知道我们是红军时,就分外亲切。消息传的很快,一天,刘景范(刘志丹同志的弟弟)、习仲勋同志(地委书记)先后找到了我们。召开了群众大会欢迎我们。来到陕北苏区,我们好像到了家一样。
和习仲勋同志会面后,又经过连续四天的行军,到达了永坪镇。在这里,我和刘志丹同志会面了。志丹同志态度沉静,穿的十分朴素,讲话更为谦虚。看来,你想不出他会是黄埔五期的学生,就像是一个纯朴的农民。
两军会合之后,我们即着手改编部队。红二十五军和陕北红二十六、二十七军合编为十五军团,我是军团长,刘志丹同志是副军团长。
1935年9月18日——国耻纪念日。我们在永坪西南一个干部学校门前操场上,举行了红十五军团成立大会,两军合一,七千多人,真是人精马壮。周围几十里以外的群众,都赶来参加了大会;会场上红旗飘扬,遮日盖天。许许多多的大字标语,贴在临时搭起的席棚里。主席台的两旁,是两张大字标语:
一是:“两军亲密团结,携手作战!”
一是:“迎接中央,迎接毛主席!”
会上,中央代表团的同志讲了话,刘志丹同志和我也讲了话。
此时,敌人正开始发动对陕北苏区的第三次“围剿”。除了陕北原有的敌人四个师外,东北军张学良的七个师也跟着我们的后面赶来。红十五军团成立的第二天,我们就商讨反“围剿”的作战计划。两军会合之后,战士们说:“一定要打个漂亮仗。”我们指挥部的同志们,也是这样想:一定打响第一炮。开始讨论了,大家都望着地图,默默地思考。
刘志丹同志向我说:
“海东同志,还是你先发言吧。”
志丹同志对陕北的情况比我熟。我向他说:“还是你多提些意见。你是老陕北。”
志丹同志在指挥上很慎重。他望着地图,考虑了一会,把手指向米脂、横山一带,用一种商讨的口气说:“咱们在这里下手如何?这里是高桂滋一个师,金井岳一个师,这两股部队是陕北的土皇帝,战斗力不强,歼灭了他们,我军可以打出三边,发展苏区。”
我考虑着志丹同志的意见,觉得这是一个比较稳当的计划,吃掉这两个乡土部队,把握大一些。可是,目前大兵压境,消灭这两个部队,对敌人的打击不重。再说,现在不是发展苏区的时候。因此,我建议打蛇打头,最好先打东北军。如果把东北军的主力搞垮一两个师,会使陕北战局发生重大变化。
我把意见提出后,有的同志同意,有的同志说:“啃硬骨头当然过瘾,可是,东北军战斗力强,不易打。”
我说:“东北军是我的老对头,我知道它的底细,虽然上层军官反动,可是广大士兵不愿意打仗,他们部队里,有很多士兵当过红二十五军的俘虏。”
经过一番讨论,我们的意见取得了一致:打硬的,打东北军。
据情报:东北军七个师分成两路,一路是王以哲率领三个师,从陕西向我进攻,一○○师、一二九师已经到了延安,一○○师留一个营在甘泉,军长王以哲带军部和另一○七师驻守洛川、鄜县,其余四个师在甘肃境内由军长董英斌带领经合水向我进攻。我们决定:围攻甘泉,(这里驻守一○○师一个营)调动延安的敌人,拦路打它个埋伏。
经过三天的急行军,我们绕过延安,到达了延安南九十里的甘泉附近。部队在甘泉以西休息,我和志丹同志带着团以上的干部,来到了甘泉北十五里的劳山附近。一看地形,非常理想:甘泉北,是一条通向延安的公路,路两旁是连绵起伏的山岭,把延(安)甘(泉)公路夹在当中像是一条口袋。而且,两边山上树木密茂,便于埋伏。如果把敌人放进来,真如同把狐狸装进口袋里。
决心下定了。但是,我考虑到敌人刁滑,必须埋伏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区。
回来后,我和志丹等同志详细地商讨了部署,决定派一部分小部队围攻甘泉,我军在劳山附近打延安来的援兵。估计:我军第一天包围甘泉,第二天延安敌人可能起身,那么,第三天上午即可进入埋伏地区。
战斗按着计划开始了。围攻甘泉的第二天,我和志丹同志分头带领部队,进入了埋伏区。出发前,对参加埋伏的部队进行了严密的组织,每人携带三天的干粮,进入埋伏地区后,不准生火,不准走动。指挥枪不响,任何人不得开枪。
我的指挥所,设在西山上一棵大树下。把便衣派出去后,我拿着望远镜,蹲在山头上。
等到第三天上午,却不见敌人的影子,我心里好急,暗暗想:贺立中(敌一○○师师长)这回耍滑头了,你不是一向找着我们打吗?今天怎么了,莫非走漏了风声!
正在猜想的功夫,派出去的便衣跑回来了。我心想:好了,一定是敌人来了。……
“来了,来了!”便衣跑到我跟前,高兴地叫着。
我贴在一棵大树下,从望远镜里,看见敌人的先头部队。原来估计,敌人要是两路行军,必会有两个团钻进来,如果再追击一下,可以搞到他两个多团。谁想,敌人一露头,是四路前进。看来,贺立中太欺负人了!
骄横的敌人,虽有防备,但是,他们把我军可能埋伏的地区估计错了。据后来抓住的一个参谋说,贺立中骑在马上,过了他预计我们埋伏的地区后,向参谋长说:“徐海东鬼计多端,我当他会打我个埋伏呢!现在出了龙潭虎穴”。就在他正说这话的功夫,我的指挥枪响了,道路两旁,机枪、手榴弹,立刻混响起来。几千敌人,像黄蜂窝挨了一棍,不知向哪里跑好。有一股敌人企图抢夺山头,被打垮了;有的企图往前突围,我派出去的短枪团把路给堵住了。敌人开始顽抗,不肯缴枪,我们的战士连打带喊话:“缴枪吧,你们跑不出去了!”“放下武器一律优待!”
敌人这个部队里,有好多士兵曾经做过我们的俘虏,在此情况下,纷纷缴了械。
战斗还没完全结束,我从指挥部的山上走下去。一下被俘虏围住了。我当他们要暴动呢,不是,原来很多被俘的兵士认识我。有的说:“军长,我这是第二次向你们缴枪了!”有的说:“我是第三次缴枪了。”还有的发誓说:“军长,我一枪没放。”他们纷纷表白自己的“功绩”。我说:“都是好弟兄,放下枪就是朋友。”
有的俘虏问我们的战士:“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我们同志回答的很好:“我们指挥部特别邀请?!”
战斗只有六个多钟头,一○○师全部被歼。三千七百多人做了俘虏,师长贺立中和参谋长被打死。缴获的武器堆积如山。
战斗结束后,我们在劳山附近休整。七八师师长杨森同志带队去杨泉侦察,又在那里歼灭了一○七师一个营。
这两仗,把敌人“围剿”的气焰打下去了。敌人改变了战术,采取步步为营的“碉堡政策”。我军乘胜扩大战果,强攻榆林桥,又消灭了一○七师四个营。这个团是东北军的主力,团长高福源(外号叫“高包脖子”)曾经当过张学良警卫营的营长。我命令部队把他查出来,可是查了半天,没查着。我走到俘虏群里,随便拉出一个俘虏,向短枪队说:“把他带走,他就是高福源。”这个俘虏连声求告说:“我不是,我不是,我是理发工人。”说着嘴向旁边一歪,原来,“高包脖子”就在旁边。我向“高包脖子”说:“高福源,你出来吧,看你打的那么坚决,我当在活人当中找不到你呢!”他只得低头认罪。
打完这仗,我们得到了中央和一、四方面军确实的消息,他们离我们不远了。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吴旗镇。我想:毛主席快到了,再打它一仗,作为见面礼!

下一仗从哪里下手呢:一○○师搞掉了,一○七师搞垮了五个营,米脂方面高桂滋、金井岳两支部队放弃了瓦窑堡向北逃走了,附近敌人不多了。我们讨论了一番,把后方留下,部队立刻南下。
一天,我正计划攻打张村驿——这是个小镇,敌人不多,周围四个围子有三百多条枪,因对我们妨碍甚大,我决定把它收拾掉。战斗刚开始,忽然从军团部后方跑来了七匹快马。一看,是军团部派来的通讯员。拿出信一看,写的是:
海东同志,
毛主席今下午到司令部来,请见信速回。
程子华
我立刻命令部队:停止攻击。骑上我那匹枣红马,加鞭就往回奔。心里说不出有多么高兴,只嫌马跑的慢。到底慢不慢,一百三十五里,当中还有两座山,三个钟头就赶到了。
已经是初冬了,赶到司令部我满身大汗,刚洗了一把脸,毛主席和彭德怀司令员来了。一块来的,共四个人,都穿着朴素的灰棉衣。哪一位是毛主席?不认识。程子华同志是中央来的,他认识,正当他介绍的时候,毛主席伸出手,亲切地说:“是海东同志吧,你们辛苦了。”
我用两只手把毛主席的手握住,久久地望着他那可亲的面孔,不知说什么好。盼望了好久,总算见着了。
毛主席问了部队的情况,问同志们吃的、穿的。我回答之后,毛主席拿出一份三十万分之一的旧地图,问我:
“陕北的三次反‘围剿’怎么样了?”
我把敌人的情况扼要地作了报告。毛主席看着地图,问我:
“海东同志,你看下一步怎么打?”
我讲出了自己的意见,毛主席折起地图,亲切地说:
“好吧,先按你的部署,把张村驿打下来,咱们再共同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我们一块吃了饭。我动身回前线的时候,毛主席说:“给你一部电台带着。”
这几年,我们的交通联络都是原始工具,哪里用过电台?我向毛主席说:
“我不会用它。”
“不要你自己动手,”毛主席笑着说:“需要联络,你向电台工作同志说,他们会使用它。”
当晚,我离开毛主席回前方的时候,骑在马上加鞭飞奔,感到全身是力量。有中央首长的直接领导,我对粉碎敌人的“围剿”更加充满了信心。
回到前方,我立刻将中央领导同志和毛主席到来的消息传达下去,转告了毛主席对大家的问候,部队的情绪沸腾起来。这个问我:“毛主席什么时候来这里?”那个问:“哪天能看见毛主席?”我说:“咱们把张村驿打下,我领大家一块去见毛主席!”
这几句话,比什么口号都有鼓动力。战士们喊着口号“打下张村驿,去见毛主席!”一鼓作气,爬上了张村驿两丈多高的围墙。接着把张村驿附近的据点都打开了,缴获了很多粮食。
战斗结束后,我向毛主席发了电报,报告了胜利。这是我做红军指挥员以来,发的第一封电报。当天,毛主席回了电报,说我们打得好,并向参战的同志问候。
就在这次战斗之后,一军团、十五军团会师了,毛主席、周恩来副主席、彭德怀司令员亲自指挥陕北会师的各路大军,打了直罗镇,歼灭一○九师全部和一○六师一个团。彻底粉碎了敌人对陕北苏区的第三次“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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