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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组长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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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08-10
第8版()
专栏:

居民组长
吉学霈
现在是夜里十一点钟。天乌黑。漫天的西北风,卷着硬丁丁的碎雪粒,撒泼似的在房顶上吼叫着。
院子里静悄悄的。每一个窗子上都闪着亮光。间或有一两个穿白衣服的护士从院里匆匆穿过,只一晃,就不见了。
这时,有两个人抬着一副吊床从门口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女的。她在传达室的窗口轻轻说了几句,随即就跟在吊床后面,急急的穿过院子。
“你们稍停一下”,她招呼着那两个抬吊床的人。
走廊上面的大吊灯,发出柔和的亮光。这时,我们才能清楚的看见她的模样。她很年轻,最多也不过二十三四岁样子。高个子,短头发,清秀而又匀称的蛋圆型的脸上,有着一双稚气的大眼。
但是,她现在有点慌张。连头发中间夹着的雪粒都没顾得抖一下,三步两步就跑到走廊东头的一个门口了。
她轻轻地敲开了“临产室”的房门,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走出来。
“同志,她恐怕是要流产了,”她指了指床上说:“请你们赶快给她检查一下。”
女护士向床上看了一眼对她说:“你等一等”,随即转身进屋去了。
不多时,女护士引着一位老大夫走出来。他弯下腰轻轻的揭开被子,才听见床上的产妇在呻吟。
老大夫看看产妇的脸色,问:“几个月了?”
“六……六个月。”
“什么时候开始发作的?”
“今……今天上午”,产妇无力的扭下头,哼着说。
老大夫点了一下头,把门推开说:“抬进去吧。”
当她预备跟着吊床进屋时,老大夫把她拦住了,对她说:“你不用进去啦,等我们检查完了,就会告诉你的。”
门又无声的合上了。现在,她一个人不安的站在屋门,两只手在不断的扭着。过一会,她就弯着腰从门缝里往里面看看,然后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孩子气的?着嘴唇。
不多时,那两个抬吊床的人出来了,她就慌张地问:“检查了吗?”
“我们也没看见”,一个满脸长着黑胡楂子的人笑了笑说:“里面还有一道门呢。我们只抬进去,人家就又抬到里面去了。”
另一个矮个子人把吊床顺着走廊的墙根放下,然后坐在椅子上,掏出一支烟。
“我们应该把她早些送来的”。她谁也没看,埋怨着说。
“你这是说傻话”,矮个子喷出一团浓烟,晃着头说:“这种事,我们怎么会知道?”
“可我知道”,她把头发往后一甩,对矮个子说:“上午我到她家里去过,她说肚子不舒服,腰疼;但是我没留意,只是劝她躺一躺。下午又忙着……”
正在这时,屋里面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话没说完就赶紧一转身,跑到屋门跟前去。
可是屋门没有开。脚步声也渐渐消失了。她又从门缝里往里面看了看,转回身来皱着眉头说:“怎么这样慢?”
风,仍在院里呜呜叫着。突然窗子上唰拉拉响了一阵,接着就更厉害的匡咚咚震起来了。
“呵——?!”她打了个喷嚏。
“齐景兰,你穿的太薄了,”满脸黑胡楂子的人看着她笑着说:“要伤风的。”
现在我们才知道她叫齐景兰。齐景兰把布衫的大襟叠了一折,紧紧扣着说:“不要紧。我来的时候慌了,忘记穿大衣。”
矮个子把烟头丢在地下,用脚踩着问:“你那个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行吗?”
“她佬佬昨天从乡下来了,”齐景兰笑着说:“有她照顾着呢。”
正在这时,屋门开了。她们都一齐迎上去。
老大夫问了:“你们谁是病人的亲属?”
“都不是,”齐景兰抢着回答:“他们两个是街道上的居民,来帮忙的。我是我们街道上的居民小组长”。
“啊,是这样,”老大夫沉吟了一下,接着问:“她家里没有别的人吗?”
“有个五岁的孩子,”齐景兰说:“她爱人在江那边粮食局作事,前天还过江来看她呢。”
“你知道她爱人机关里的电话号码吗?”
“知道,做什么?”齐景兰瞪着眼睛,紧促的喘着气。
“是这样”,老大夫往前走了一步,用右手的食指点着左手的掌心说:“胎儿已经死在肚里一个多月了,现在必须马上动手术把胎儿取出来。这必须要她的亲属签字。”
齐景兰咽了口唾沫,看着老大夫的脸问:“你是说要剖肚子吗?”
老大夫点点头。
“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大夫笑了笑说:“没有了。你知道,她不够月,胎儿又是死的,只有把它取出来。”
她低着头,想了半天,对大夫说:“最好还是不给她的爱人打电话。你想:反正他现在已经不能过江来了,他知道了不要急坏了吗?”
老大夫想了想说:“你这话原是不错的。不过,动这样的手术是需要有她的亲属签字的,你知道,这是我们的制度。”
“这……”她为难的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又问大夫:“很危险吗?”
“危险性不大。”老大夫停了停接着说:“不过,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使她平安的。”
现在,她的心就像江水一样,翻波倒浪的在想:自己代替签字吗?人命关系是重大的。不签吗?眼看着一个人在受罪。……当然,最好是打个电话问一下她的爱人。但是,他除了同意签字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人受罪就行了,我不能让他也跟着急疯了。”
想到这里,她又问大夫:“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大夫摇摇头。
“我签字行吗?”停了停,她看着老大夫的脸问。紧跟着补充说:“我是居民小组长。……”
老大夫显然有点吃惊,看着她问:“你?”
“嗯!”齐景兰点下头,眼睛仍盯着老大夫的脸。
老大夫想了想,终于点下头说:
“好,你跟我来吧。”说罢,转身进屋去了。
齐景兰转身对那个满脸黑胡楂子的人说:“你回去把她的孩子送到我家里,叫我妈妈好好照顾他。另外,你对我妈妈讲,我可能回去的很晚,叫她们不用等我了。”
等那两个抬吊床的人走了以后,她这才把布衫往下拉了拉,感到天气是如此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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