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摩洛哥的海滩上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在摩洛哥的海滩上
　　方蕾
4月的摩洛哥天空是最美丽的海洋。万里晴空，一片宁静，使人感到无边的宽阔和舒适。
但是，真正的海洋并不那么宁静。潮水每天在进进退退。波涛每时每刻在翻滚着，冲击着堤岸，要淹没沙滩。
我常常到海边看海，那里从早到晚都有阿拉伯人坐卧着，自由自在地晒着太阳。那里也有长着长睫毛黑色大眼睛的犹太少女，裸露着双足在水湾里顽皮地嬉戏。远处的滩头，渔人们抛出了钩饵，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水面。
只是一年多以前，在这里有无数摩洛哥爱国者被法国殖民者的刽子手残杀。人们说：那时，这海滩变成了“刑场”。每天，法国兵都用机关枪杀害着摩洛哥人民。但是，摩洛哥人民终于摆脱了殖民者的枷锁，使自己的国家得到了独立。从那时起，海水渐渐地洗去了被害者的血迹，这个“刑场”才恢复了它的旧观，重新变成了美丽的海滩。
这一天，我又来海边看海。我坐在一块紫色的礁石上，向远处的地平线眺望。
忽然，有人向我打招呼。我转过头来。一个阿拉伯青年站在我的身边，他瘦削的面庞被强烈的太阳光晒得黝黑，两只深沉的眼睛在向我微笑。这是我的第一个摩洛哥朋友，前天在海边认识的。
我们立刻又谈起天来，像两个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不一会，好些摩洛哥青年和孩子都围拢来，他们也插进话来。
“中国离这有多少里啊？”
“中国什么时候把帝国主义赶跑的啊？”
“我知道毛泽东的名字。”
一个黑孩子说：“中国人和摩洛哥人是兄弟！”
我说：“是啊！中国人民反对殖民主义，摩洛哥人民也反对殖民主义，我们是战友哩！”
另一个青年问我：“你们准备上我们这来开工厂，开商店吗？”
我笑起来，说：“不，不会。”
好些人惊奇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说：“为什么不呢？”
我的那位朋友抢着替我回答：“你们看见过法国人上我们这里开工厂、开商店，可是你们看见过摩洛哥人在法国开工厂、开商店的吗？中国人是好人，是我们的兄弟，他们不会像法国人那样来剥削我们。”
一个老年人说：“中国朋友是最可信赖的，当英法侵略埃及时，他们无私地帮助了埃及。”
一个小阿拉伯人急忙说：“这事我知道！”
我最先认识的那个摩洛哥朋友接着说：“法国人看不起摩洛哥人，他们不相信我们，他们说：‘你们太笨了，什么都不会做，我们来替你们做吧！’于是，法国人在我们这开工厂、开商店，霸占我们的土地，抢走我们的财产。那时就在这个海滩上，法国兵端着枪，看见阿拉伯人就打……”
大家都激动起来。那个小阿拉伯人眼睛里淌出了泪水。一个青年站起身来，解开上衣，说：“我坐过三次牢，我受过刑，浑身上下都有伤痕。可是我并不是强盗或小偷。我没有杀过人，只因为我爱我的摩洛哥，我爱我自己的祖国。”
“亲爱的中国朋友，摩洛哥人民是聪明的，勇敢的，能干的，我们全体起来反对法国殖民者，战斗啊！战斗啊！终于，我们胜利了，法国殖民者被我们赶跑了。”
这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光辉。小阿拉伯人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我姐姐替我爸爸、妈妈报了仇，她一个人杀死了四个法国兵。”
老年人说：
“我们不像法国人说的那样，我们什么都能干。我们要自己建设摩洛哥，当你再来时，你会看见摩洛哥比现在更美丽。”
我伸手向他们祝福。这些只手啊！那么热情，那么有力，我说：“祝你们幸福啊！”
在回旅馆的路上，我一直被刚才的情景激动着。这时我忽然又记起另一件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昨天，我坐着一辆出租汽车回旅馆去，开车的是一个很爱说笑的老头子，他问我：
“你是第一次到摩洛哥来吗？”
“是的，第一次。”
“你觉得它怎样？”
“很好，非常美丽。”
“这都是法国人的功绩。现在法国人走了，一切都要完了。一两年后，大楼都要倒了，商店都要关门了，摩洛哥人都要饿死了。独立！独立！摩洛哥人蠢得像驴……”
我问：“您大概是法国人吧？”
“是的，不过祖上是西班牙人。”
我笑着对他说：“如果你也想走，我想摩洛哥人会很高兴的。”
他不再作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