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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万公顷处女地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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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10-04
第5版()
专栏:

在二十万公顷处女地上
本报记者 苗风
用“北大荒”这个名称,来形容今天的黑龙江东北部地区已经有些不恰当了。
在北至饶河县,南至兴凯湖畔,西至密山县,东至乌苏里江岸的茫茫草原上,近一年来出现了几百个营盘式的村庄。这里有姑娘们的歌声笑声,有隆隆地拖拉机声,金色的麦浪代替了野草……这只不过是沉睡的草原在揉眼伸腰一刹那间的变化啊!
和时间赛跑
在宝清夜虽然深了,人们还在紧张地劳动着。汽车司机张拉成装好油桶,要返回一百多里地外的分场去。他对我说:“你知道王司令员(称呼农垦部王震部长)要我们今年开多少?”两个指头在我面前一晃,“二十万公顷,三百万亩啊!差不多有十个友谊农场那么大。这不和时间赛跑哪能行!”说着,他跳上“热特”(一种拖拉机的牌号),拧亮了灯,腰一挺,“热特”就没高没低地跑掉了。灯光一远一近,一左一右地扫射,和草原上许多拖拉机的灯光相呼应。
有人对在这里开垦有怀疑,认为困难太多。的确,这里地势湿洼,交通不便。但是,开垦这北大荒的是长征的老红军,是在朝鲜战场上把美帝国主义者打回三八线的战士,还有修建鹰厦铁路、黎湛铁路的铁道兵复员官兵,困难在这些英雄好汉的面前缩得很小了。像开辟“八五二”农场的同志们,在刚到这里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就抢修了四十八座桥梁,不到两个月,开了一万五千公顷生荒地,播种了一千公顷大豆、一百多公顷蔬菜,还盖了六万多平方公尺的草房,抢着安了家。
“八五二”农场三分场处在湿洼地带,有的人说这里要先搞好排水工程,才能开垦;但是复员官兵们,到处踏查,那里干,就在那里开,那里湿洼,就挖几十公分宽深的小型排水沟,排出了地表水。拖拉机手李富说:“我们能坐下来等着搞正规化的排水工程吗?那只有让时间白白过去!”于是,他们就像高明的理发师,给满脑袋秃疮的草原剃头,能剃到的地方,都剃了……
征服草原的战士们
在这里开荒的人,尽管年龄有大小,性别、语言有差别,然而,为了祖国,他们却有一颗同样的心。而红军时代战士的身上,总是发射着共产党员那种特有的、强烈的光和热。
“八五二”农场的三位场长,李桂莲、黄振荣、匡汉球,都是老红军,复员前他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师长。他们哪一个身上,没有被子弹打穿的好几个洞呢?哪一个洞里没有像泉眼一样冒出过鲜红的血!
去年3月,北大荒还是冰天雪地,黄振荣师长带着三个战士,背着一口小铁锅,向野草齐胸、积雪过膝的荒原进军。积雪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冰,时常要拔起一条腿,再插下去一条腿,前面开路的人,特别吃力。两腿都负过伤、走路有些微跛的黄师长,总是走在前面。晚上,他们就依山傍林,点起篝火,化雪吃干粮。借着篝火的光,在图纸上标明山、河、森林、水泡子……然后,他们在雪堆里刨个窝,偎倚在一起休息。
草原上的夜,是凄凉的。带哨子的风,不时传来饿狼的嗥叫。在大家都睡熟的时候,黄师长却爬起来,抱着枪,在篝火旁守卫着。他怕篝火熄灭,冻坏大家,又怕火星乱跳,烧着森林,更可怕的是野兽来侵袭。黎明,风停了,他们又向草原的深处前进。
就在这没有任何交通工具的条件下,他们跨过挠力河,翻过南横林,渡过蛤蚂通河,越过索伦岗;在没有任何观测仪器的条件下,凭着肉眼,完成了踏查任务——了解了森林、荒地、水源、河流,并对农场做了初步的布局。
在我到这个农场的时候,办公室的门都上着锁,三个场长都下地去了。黄昏时,三个场长先后回来了。他们都卷着裤腿,满身泥巴,拖着疲倦的步子。匡场长扛着一根弯弯扭扭的木头,足有五十多斤重。我看到他那瘦弱的身体说:“为什么不让别人帮你扛一下呢?”他却一笑,满口江西调子:“同志,这比在朝鲜扛定时炸弹好多啰,第一比定时炸弹轻;第二,比定时炸弹好扛;第三,比定时炸弹安全……”说完,他就爽朗地笑起来了,原来他是钢铁运输线上的英雄。
他们洗了脸,吃完饭,就又到附近的第四生产队去了。战士们,姑娘们围着他们又说又笑,李桂莲同志坐在战士中间,一面讲着什么,一面把一个战士裤子上的破绽往平摸着,摸着……
他们这样爱着战士,战士们也那样爱着他们,不管是师长和战士,场长和农工,然而这是真正的家庭啊!在先烈流血的岛上开荒
这里是一块很肥美的地方。有山就有林,有水就有鱼——大蚂蛤、黄鲤子、鲫瓜子,有的水泡子,一伸腿,就会把鱼挤出水面,这里捞鱼,只要一个洗脸盆就够了,想淘多少,就淘多少。有些水泡子则是天然的蛋场,天鹅蛋、雁蛋、野鸭蛋、水鹰蛋想捡多少,就捡多少。一个天鹅蛋一斤好几两重。夏天,金针花儿遍地黄,山楂花儿满山红,一串串瑚珀珠子般的山葡萄,一看就会流出口水。一场毛毛雨以后,在葱绿的树林里,到处都有鲜嫩的木耳和蘑菇,松树上可采到名贵的一对对鲜黄的“猴头”……
虽然这里景致如画,有美果鲜菜,但是毕竟是刚刚开发的荒原。夏天,蚊子、小咬、牛蜢,成群结伙,有时,真像烟雾一般,在天空滚来滚去,走路要拿着手绢,像扭秧歌一样,工作起来,要带上头罩。冬天刮起风来,真像猫抓,大雪把草房埋起来,熊瞎子用巨掌打过拖拉机的灯,饿狼想把拖拉机手饱餐一顿。的确,这里还是很艰苦的。可是你要在他们面前提到“艰苦”二个字,他们就会回答你:这算什么!或者只用鼻子一哼。
长林子,是一个长六十里、宽四十里、拥有一万多公顷肥沃土地的荒岛,夏季,冰雪开化,周围就变成了三、四十里的水泡子。第一年冬天进去,第二年冬天才能出来。老百姓传说,那上面有迷糊鬼,好进不好出。很早以前,有人在上面种过大烟,烟桃比人头还大,可是有很多人走不出来,死到迷糊鬼的手里,日本人曾围剿过那里,也没有站得住……说得有根有梢,好像果有其事。战士们一听,把腿一拍:“老子就是来找好地的,不要说迷糊鬼,就是阎王爷,也要看他是啥馅做的!”去年冬天,他们就搬着生产工具和粮食进去了。
原来上面野草长得比人还高,走路确实容易迷失方向,也许这就是迷糊鬼的来历了。
今年夏天,长林子和外面断绝了联系。有一段时间吃不到油,吃不到盐,吃不到菜,没烟抽……虽然伸手就能抓到鱼,捡到蛋,可是没有盐,就是山珍海味,也不是味道呀!有人后悔当初不该不听老百姓的话了。不过,急是急,生产还是生产,不然到了冬天,真还能两手空着出去吗?
一天,在开荒的时候,忽然,有一台拖拉机停下来,拖拉机手们叫嚷着,大家都跑去了,原来他们在野草丛里,发现了一个房框子,房子左边有一盘小磨,右边有一盘小碾,离这里不远的一棵大树下,有几块砖头垒成的小庙,中间钳着一块木牌位,模模糊糊地看出:“……抗日联军……团长……千古”几个字。大家的心里,立刻沉重起来。原来在这没有人烟的荒野上,曾有过中国人民的优秀儿女,为了人民的解放事业坚持过斗争。可是,现在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转移出去了吗?饿死、冻死了吗?日本人围剿过这里,他们一定是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坚持到最后了。这里,原来是洒上了革命烈士鲜血的地方!从此以后,再没有人说要半途出岛了。
就在英雄们住过的这块地方,战士们用双手盖起了草房,把今年的垦荒任务,由三千公顷增加到四千公顷。战士胡慰清自制了一支号,起床、开饭、上工、休息,就都以号为令,这是一支从事农业生产的军队。
收工以后,棋迷们“将起军”来;二胡、京胡和朴克迷们的叫喊交响着。
黄昏,我站在完达山头,望着金色麦浪滚滚,康拜因像无数只军舰在海洋里行进。这仅仅是短短一年的收成啊!
从村庄里、田野上,不时传出手风琴伴奏着的歌声:“如果在节日里,有几个好朋友,同我们欢聚一起,我们要回忆起最珍贵的一切,同志们,来吧,让我们举起杯……”假如你听到这样豪迈、奔放的歌声,一定想加进这样的词句:“为我们的复员官兵,二十万公顷处女地的开垦者,痛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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