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傍晚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山村傍晚
杨智维
阿裕叔心不在焉地吃完两大汤碗饭，一声不响地走到灶台边，喀啷一声把碗筷往盆子里一搁，就迈步跨出门槛。还未吃完饭的阿裕婶斜眼看着阿裕叔，突然骂将起来：
“赶着去投胎吗？死去那里呀？净是把家里当做饭店，搁下饭碗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的，菜怎么浇？猪怎么喂？这盆衣服怎么洗？你来教教我！”
对着这个泼辣的妻子，生产队长无可奈何地在门槛边蹲下来，慢摩摩地卷着一撮烟丝，恨恨地说：
“好啦！好啦！大家都快要管合作社的事啦！我回来整天侍候着这两分自留地和这两只宝贝猪，你就很安乐了罢？”
门外登登登地跑进一个人来，还没看清人就冒冒失失地喊：
“阿裕叔！怎么还不出去呀？”
阿裕婶见是小伙子阿林，就骂他几句：“没有你单身汉这么风流，一吃过晚饭就去跟人晕天扯地，谈笑到够！”
共青团员阿林莫名其妙地瞪着阿裕婶发脾气，转过头来对阿裕叔吐了吐舌头。
阿裕叔没好气地向阿裕婶说：“算了算了！反正不饿坏你这两头宝贝猪就算啦，犯不着见到人都出出气！”
阿林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眼睛，故意对阿裕叔说：
“是呀！早早把猪养肥它才好，横直合作社都要垮了！得靠自己了！”
阿裕婶瞪大眼睛奇怪地问：“合作社好端端的，怎么要垮了？”
阿裕叔又没好气地顶她：“所以说呀：你又不去开会，光记得猪呀菜的，天塌下来也不知道。”
阿林说：“是呀！这几天‘大放大鸣’，人家把合作社骂得一钱不值，人家都说要散社才有出头日子呢！”
阿裕婶刚夹着一块肉，这时却忘了送入口，气虎虎地说：
“是谁这么没良心呀？”
阿裕叔看到她那急样子，不知怎的气都一下子消了，说：“你别张口就骂人，人家还有大套‘道理’的呢！”
阿林说：“是呀！村头那个罗桂荣就说：入了社还不如往日给地主打工自由，打工还能碰上个好东家，干多干少都反正按月支工钱，天天有两顿好饭吃！……”
“他娘的！”阿裕婶把筷子也停下来了：“我怎么打了半世工都碰不上一个好东家！……你们为什么不驳他——他罗桂荣什么时候去打过工来？他倒是常常做东家、请散工……娘的！你们为什么不驳他？”
“怎么不驳？”阿裕叔说：“可光是我一个人能顶得住人家一伙？”
“是呀！光是阿裕叔一个队长能顶住人家一伙富裕中农？”
“我们那些穷哥们呢？我们那几十户老社员呢？怎么不吭气呀？”
“我这不是正想去找他们吗？可你光是惦记着你那两条宝贝猪……”阿裕叔又气起来了。
阿林连忙扯住阿裕叔的衣角说：“快走罢，不早些找人们谈谈，光你一个怎么够人家驳呀？”
阿林又拉又拖，趁阿裕婶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把阿裕叔拖出来了。可阿裕婶又嚷起来：
“哎哎！阿彩他爹，把你那手电筒留下来。”
“你这是想干吗呀？”
“干吗？你真是未老先糊涂！你懂得去串连别人，怎么不懂得先叫我呀？有手电筒，我背着阿彩，抱着阿环去就行了！你跟阿林借借光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