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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上的论战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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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10-23
第2版()
专栏:

田野上的论战
本报记者 纪希晨
在这些日子里,四川温江县石牛村的人们,一边收秋,一边在小屋里、林盘中、村道旁、田畔上,三五成群地进行着争辩。而当夜雾降临的时候,村庄就更加沸腾起来了。
一连二十多天,村庄里每天晚上举行着会议,每晚都继续到深更半夜;他们对农业合作化、统购统销、工农关系、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等问题,畅述着各自的意见。二百多户人家,鸣放了近三千条意见。其中有善意的批评,美好的愿望,也有错误的意见和恶毒的诽谤。……
深夜的舌战
黑夜,竹林环抱的篱墙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黑压压的人群拥满了堂屋的会场。晚来的姑娘们,挤得紧紧的站在门外的瓜架旁。
“常言说,谎话说不久长,乌云遮不住太阳;现在争论开始了,谁有意见请讲?”主持会议的向大家扫过询问的目光。
会场上沉默了片刻。
“我有话要说!”
一个裹着白包头的中年人,慢慢从人群后面挤了出来。
“我向大家报告一下:富裕中农干洪清老婆说,统购饿死了她的姐姐。现在事实弄清楚了,这完全是谎话。”讲话的人叫李本初,几天前,为了弄清事实真象,特地跑了十七里路,到永兴乡进行了一次调查。这个坚决保卫社会主义事业的贫农脸上现出了愠怒的神色,他继续说:“她姐姐害了三年病,是个供应户,政府不光没有统购过她的粮食,还供应了她几百斤粮。当她姐姐秋后害病死的时候,还有几十斤大米放在床底下。……”
昏暗中,人群立刻骚动喧嚷了起来。
“呵,原来是这样!”
“你们听,把人病死的账也赖给统购了。”
“问问她,为啥要昧着良心造谣呀?”一个中年妇女拍哄着吵醒的孩子说。
“那还用说吗?放出空气,好一颗粮不缴,再叫国家给她送几担大米,打算的多安逸!”
一阵笑声掠过人群的头顶。
“你们不要笑!人没有饿死,可是,确实饿过肚子。”一个吃得满脸红光的青年人,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几天来,他到处在叫喊,每人留粮五百二十多斤不够吃。这会他又说:“统购那年,我自己就有几天没吃饭。”
“没吃饭?李兴才,你吃的啥?”
“他到温江城下饭馆去了。”知底细的说。
“龟儿子,尽胡说!”李兴才的父亲也气愤愤的插进来:“我们家里从来没有断粮过,家里做的白面,他不吃,非要吃大米不可,他说吃白面有火,不耐饿。”
“新社会的青年人,没受过罪,不知道过去的艰难呵!”
“忘本的不光年青人,连少数党员也叫腐蚀了!”杨先清转过身,批评坐在墙角的余振元,说:“你还是个党员哩,家中放着两三千斤谷子,可是也跟人瞎喊没粮吃,‘家中有金银,隔壁有戥称’,你长的白胖白胖的,怎能说这种话呵!”
所有的人都望着余振元。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头低低的向下垂着,两手捂住脸,沉痛的说:
“我错了,我喝了资本主义的迷魂汤,被蒙了眼睛,失了立场!”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上中农、单干户李国成,在黑暗的墙角里,突然忿怒的说:
“哼!说的好听,要够吃,除非一石八斗……”“一石八斗”是这一带解放前雇工的低微工资,地主富农常用这句话来侮辱雇工。当李国成把这句话像炸弹一样投入会场时,每个到会的人都感到愤怒。激昂的声浪,立刻像几十口滚锅,在屋里沸腾喧嚷着:
“怎么?你还想叫我们给你当长工吗?”
“你还想像你当伪保长时候,娶两个老婆,投机倒把,雇长工剥削,骑在我们头上?”
贫农吴之清和一群人轰的一声站了起来,妇女李吾素指着李国成的鼻子,揭了他许多丑事。并说:
“你还在做资本主义梦!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今天是啥世事?想搞垮我们合作社,那是万不能!”
鲜明的对比
午夜,针锋相对的论战,一直在继续着。他们谈到过去,谈到现在,鲜明的对比,痛苦的回忆,烈火似的燃烧着。
“不提解放前我不伤心,提起来我泪不干!”新上中农李吉成,愤怒的诉说着从前的生活。“那是什么世道?白天怕人抓丁,黑夜怕人抢偷,不是地主抽佃加押,就是保甲派捐要款,年青时候就缴了老年税,不到十年逼的我搬了四五个地方,穷得连打老鸦的土巴都没有,只得给人推车、抬轿,大年三十老婆娃娃讨口……”
社长李元龙发言时,他摸索着口袋,走到油灯前面,掏出了他的记事本,翻开他挨门逐户调查的粮食账,一笔笔数算了解放前后、合作化前后,全村吃粮、吃油、穿布和农副业收入的增长对比情况。“比如”他说:“1956年,全村原粮比1949年增加49%,农副业总收入增加61%,吃油、穿布莫不增加两三倍。1949年每人平均只吃三百八十斤粮食,而1956年每人平均留粮五百八十七斤,单十一队十九户人中,就有十六户存有陈粮。此外,全村还有五十八户贫困户彻底摆脱了贫困。”
“就说我自己吧!过去我什么也没有,现在什么都有了。没有农业合作化,我们能过这样的生活吗?要不解放,在坐的许多人恐怕连脑壳都保不住吧!”
贫农李培初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激愤,几次站起来要求发言。好容易得到一个机会。他说:
“那时候,一家三口人一年吃不到四百斤米,到了冬天,肚脐围条麻袋片,腿下夹个火篮,脚上拖双烂片草鞋。可是今天呢?”
他两手向外一伸,深深地吸了几口烟,静静地笑着说:
“我入社头一年,五口人就吃了二千多斤米,十六斤油,五十斤肉,穿了十四丈布,从头到脚一崭新。跟别人一样,我也站到人面前来了!有些富裕中农说,入了社没有想头了,可是对我说来,除了搞好合作社,走社会主义道路,别的想头,我再也没有了。”
分歧的界限
“那是你们的想头!我们入社是卖工吃饭!”上中农干洪春冷冷的说。
“怪不得你身在社里,心在社外,想望着单干……”
“没有合作社,我也能生活,……”
“那是资本主义的生活。留恋剥削,不愿劳动,是你们不满合作社的根子!”
“我们要挖资本主义的根子,装社会主义的思想!”
当论战步步走向深入,讨论分析到富裕农民为什么产生动摇,为什么对统购、合作社不满,为什么同是一个问题,贫农和上中农会有两种不同的态度,以及农村两条道路斗争的根源是什么的时候,大家认识到:引起分歧的最根本的界限,就是劳动与剥削。
“你说什么,我有剥削?雇长工?我出有工钱,做生意?我跑了脚板。买青苗吗?有人卖,我才买,两相情愿,这算什么剥削?至于我入社不好好劳动,那是因为心里不安逸嘛!”
像许多不承认自己有剥削的富裕中农一样,老上中农干洪春竭力为自己的剥削行为辩护着。
解放前,干洪春一面租种田地,受地主剥削;同时,他又雇用长工;为着发财,他曾经放高利贷,买青苗,不到二年,他买了十亩地……。解放初期,这个没有做完的幻梦,又得到了新的生机,这不仅因推翻了地主压迫,而且作为一个农民,减租退押,他还分得了八十石米的胜利果实,土地改革又分了十四亩地。于是,他欢呼着“四大自由”,已经计划好要再买几户贫农的土地……正当这个时候,统购统销开始了,合作化的高潮,在他脚下汹涌起来了,资本主义的幻梦也永远破灭了。而这个,就是他自1953年以后,屡屡抗拒党的政策、不满统购和合作化的原因。
算过一笔笔剥削账,这时,干洪春低头不语了,而擦亮了眼睛的贫苦农民们,情绪却变得更加激动、昂扬。屋子里,很久很久,响彻着正义的声响:
“是这样吗?合作化阻挡了你资本主义的道路,所以你老不安逸。”
“谢谢毛主席!要不是早两年合作化,我们的土地,早变成你干洪春的了!”
……这一夜,干洪春完全没有合眼。一连两三天,他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脸上煞白煞白的,终日不说一句话,独自一个人,躲在不点灯的黑屋中,沉入痛苦的斗争里:
“是这样,他们说的全对!自打那年起,我就像只打败的公鸡,干啥也提不起精神。在这以前,我当劳动模范和互助联组组长那阵,生产好,工作好,报上登的哇哇叫……可是,为什么从总路线一宣传,我就掩息了呢?……后来,勉强入了社,不投资,生产消极,暗中搞投机,看见啥都不如意,天天火气挺大,指狗骂鸡,这一切到底是什么道理呢?……留恋剥削,留恋旧道路吗?是的。资本主义已经死了,可是它的阴魂还死死的缠着你……”
正在这当儿,门吱呷一声开了,门口出现了三个人。贫农吴子福、郑国英、李本初,根据地委工作组和党支部争取团结富裕中农的指示,自动组成“帮助小组”,来到了干洪春的家里。
“你虽有剥削,但你主要收入还是靠劳动,所以我们仍然是一家人。我们希望你和大家一起,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你能不能坚决走,就看你是不是能彻底抛弃剥削的那一部分!资本主义道路又脏又臭,不光新社会走不通,就是旧社会也走不通!你忘记了咱村汤赵氏是怎么破产的?没爬上去,反倒倾家荡产,一家几口人,穷的睡拌桶,做饭用沙锅,吃饭用香炉,你是愿过那种生活,还是过现在的生活呢?”
“那阵,大鱼吃小鱼,晚解放两年,我还不是和她一样的!”
“再说入社后,你的收入减少了没有呢?”贫农们进一步指出他的远景前途:“没有,就按你自己计算,解放前你剥削收入六百元,你自己劳动收入九百元,现在剥削收入没有了,这是完全应该的,可是你的劳动总收入却增加到一千四百元,这才只两年,要是大伙齐心干,好好生产,合作社的前途可真光明咧!”
谈心,一直谈到深夜下两点。临走,干洪春把他们送到门口,脸上堆着笑,向着消失在黑暗中的影子,尽嗓子大声喊:
“你们放心!如今就是拿上棒棒撵我,也撵不出合作社!”
生活的召唤
在论战的日子里,有两句话,风似的传遍田野里:
“单干,单干,一年不如一年!”
“比赛,比赛,输了本钱!”
社外几户单干农民的小块田地,孤零零的分割包围在连成片的合作社的土地里。虽只隔条田坎,可是,区别是那样的明显:这边稻穗蓬胖的一手放不下,那边轻沙沙的像耗子尾巴;这边每亩麻七百一十斤,麦子四百一十三斤,那边每亩麻只有五百五十斤,麦子三百六十斤,……不同的收获,火一样的眩耀着人们的眼睛。
同样的土地,同样的水利和气候,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收成?是他们肥料乏、投资少吗?不,周德俊在每亩土地上的投资,比合作社整整要多十几元。作为全村产量最高的上中农,他牛犋全,劳力强,动员他入社,他说:“再等十年,跟你们比比看!”从此,他起早睡晚,带着一家五六个劳动力,日日夜夜拚着干。社里耕地他犁田,社里插秧他……,尽管一步步追赶,可是,他仍然落在时间的后面,节骨眼上常常误季节。这样,收获一年不如一年,收罢秋,上了粮,小算盘一敲,还是赔了钱。
“错一步,误十步,到末落个空喜欢!”在晚饭后的家庭聚会上,周德俊对家人算着账说:“要是听毛主席的话入了社,今年夏收时,我们可以多分三几百元。”
“唉!那有啥办法?一年不如一年!”他的妈妈叹息着说。
“我早说:赛不过!赛不过!你偏说,单干自由些,不叫入社,……”父亲责备着他的老伴。
“趁这次运动,能不能问一问,社里要不要咱?”
“人家要全家自愿,妈,你到底……?”
“快写申请吧!这下咱要跑到那几户的前边。”
……论战结束前,有一天,全村专门讨论论战中的收获。有的说:这次运动不慌不忙,不冷不热,说在嘴上,痛在心上,思想摊开了,问题解决了,心里满意了。把放在社外的心收回了。有的人报告了最近新买的农具、猪只的数目,有的还催问何时向国家送交五十万斤余粮。轮到社主任讲话的时候,他说:这次论战,人人做教员,个个当学生,挖根除苗,生肌长肉,是一次伟大的社会主义的思想大革命。说到最后,他提高嗓门、严肃的向到会的人们说:
“我代表社委会再次征求大家意见,现在有谁要退社吗?”
全场,你看我,我看你,寂静无声。
“没有。”
“那么,谁要入社吗?”
“我!”
“我!”
“……”
全村八户单干农民全部举起了手。
这时,举起两只手的周德成,激动的从人丛里挤出来,跑到屋子当中,摇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待喧嚷的人群静下时,他说:
“我要过新生活,我要坚决走新道路!……请大家原谅我过去吧,过去我就像狗啃骨头那样,留恋资本主义,丢了吧?骨头还有点油气,不丢吧?光骨头没有肉,这样,我就七上八下,二心不定,……这次,思想革命,扫去乌云,重见了太阳,我要永远跟着共产党!”
是的,我们的人民,永远面向真理,面向太阳,面向亲爱的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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