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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头上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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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11-04
第8版()
专栏:

在地头上
朱钧
满山遍野是帮助农民抗旱种麦的人群,其中有厅长、局长、处长,有工程技术人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五谷不分的门外汉,也有曾经摸过锄头的行家。大家下了决心:一定在霜降前给农民种上麦子。
生产队长分配给我们这伙的任务是:砸坷垃。没动手之前,队长先给我们讲了讲任务的意义。他说:“为什么要砸碎坷垃?因为砸碎坷垃才能挖沟,挖了沟才能种麦子,种上麦才能浇水,浇上水麦子才能出来,不的话——”他用手一挥,说:“那是瞎子点灯,白搭一支蜡,也就是说,不打碎坷垃,麦子出不来!”大伙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会心地笑了笑。
队长给我们留下了个技术指导,“你们怎样干,就问他。”说着用手指了指站在地头上的一个白胡子、背有些弓的老社员,老社员点了点头,向大伙扫了一眼,笑了笑,意思是:就是我。
队长走后,技术指导——老社员就用手比量着教我们怎样砸,怎样省劲。等大家干起来,他也不慌不忙的挽上袖子,把鞋一脱,放在地头上,赤着两只干巴巴的大脚鸭子,也随我们干了起来,起初老社员和大伙齐头并进,但渐渐地他一马当先了。我们几个小伙子不服输,暗暗地商量了商量:“撵”!于是,我们头也不抬,腰也不伸,汗也不擦,拚命地干了起来,一股牛劲,终于赶上了,我们长长出了口气。老社员却慈祥地看着我们笑着说:“小伙子不赖!可是不能够猛干,应该使匀劲,不的话,你们称不了。现在一天才露头呢!”
休息了,我们几个人团团地围着老社员坐了下来,老社员掏出旱烟袋,装上烟让我们吸,我们说不会,于是他燃着独自巴答巴答的吸了起来。
“老爷爷你多大高寿?”我问。
“哦!”老社员笑了笑,用三个手
指头捏在一起说:“这个数。”
“七十?该休息了!”
“咳,闲不惯,社里也让我休息——当五保户,可是我有个毛病,不干活就生病,过去给地主扛活尽想磨滑,现在给自己干活倒有了瘾!”
“同志”,老社员站起来,用手打着眼罩,望着一漫平川的土地,回忆似的说:“要不是共产党毛主席,咱这块老骨头早喂狗了,活到六十多岁,今儿个才觉得有了奔头,你们看!”他指着村子里一片瓦房,“瞧,那是过去俺扛活受苦的地方,如今是俺的家,土改后,把房子分给了俺,眼下有吃有穿有住,想起来就想笑;可是,提起过去遭的罪,鼻子就酸——想流泪,真是多得一火车也拉不完唉!”老社员顿时收起笑容,声音低沉而缓慢地边想边说:“那个世道,吃的是猪狗饭,出的是牛马力呵!十冬腊月没棉被盖,只盖一条麻袋片,睡在地主牛棚里,冷啦咋办?上边压上一块门板……地主穿着小羊毛皮袄还乐悠悠地说:‘你和狗睡在一齐吧,狗身上发暖哩!’他不拿着咱当人待呵!怎么,听说前些时报上右派分子说现今不如过去?”我们点点头。
“哼!那是放屁!什么不如过去?”这时老社员气呼呼地,用烟袋锅敲着地大声说:“那就是那些瓦房子的人再不能骑在咱头上屙屎了!”
“你看咱社的牲口多胖!”顺着老社员的指点,只见一对胖得像泥捏的似的一对牛驴,在柳树下息晌。“这是人畜兴旺!”
我们告诉他机关上有个右派分子说合作社的牲口瘦成框子,他听了哈哈地大笑起来了:“让他来看看嘛,还有这样的框子?”
“就说你们”,老社员又转了正题:“在旧世道用八抬轿请也请不来,甭说省长来帮助种麦子,就是一般小官,见了老百姓也得捏着鼻子走,嫌咱脏、有味,可是现在世道不同了,咱们像一大家子人,嘿嘿”。说着老人又爽快的笑出声来:“那天,一个厅长还用手帮咱撒粪呢!?!”他像想起了什么,脸看着天上:“毛主席想的真周到,庄稼人正少人手的时候,他派人来了,这叫雪里送炭,再及时不过了。”
不知咋搞的,我们听了老社员的谈话,顿时,身上充满了劲,疲劳的影子一扫而光,不知谁引头,把鞋、袜也脱下来了,挽上裤腿角子,露出两个白脚鸭子,学着老社员的样子干了起来。
老社员看着我们这个样子,摸着胡子,又高兴又舍不得地咋呼开了:“爱惜着身子点,别累坏了……”
答复他的是更紧张的砸坷垃的镢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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