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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下乡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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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11-21
第8版()
专栏:

第一次下乡
彭湃
今天是中国第一个工农政权——海陆丰苏维埃成立三十周年,我们节录了海陆丰苏维埃的领导人彭湃同志的文章重新发表,作为纪念。彭湃同志在1921年就开始做农民工作,这篇文章记载的就是当时他怎样第一次下乡同农民接触。文章节自彭湃同志所著“海丰农民运动”(1926年出版),题目是本报编者加的。  ——编者
5月某日,我即开始农民运动的进行,最初到赤山约的一个乡村。我去的时候,是穿着白的学生洋服及白通帽,村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农民,看我来了,一面在村前弄粪土,一面向我说:“先生坐,请烟呀!你来收捐吗?我们这里没有做戏。”我答道:“我不是来收戏捐的,我是来和你们做朋友,因为你们辛苦,所以到这里来闲谈。”农民答道:“呀!苦是命啊!先生呀请茶,我们不得空和你闲谈,恕罪!”他说完这句话便跑了。少顷又来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农民,样子比较清醒些。他问我道:“先生属那个营?当什么差事?来何事?”我答:“我不是做官当兵的人。我前是学生,今日特来贵村闲游,目的是要来和你们做好朋友……”他笑说:“我们无用人,配不起你们官贵子弟,好说了,请茶吧!”头也不回的那边去了。我想再多说一句,可是他已听不到了,我的心头很不高兴,回想朋友们告诉我枉费精神这句话,心里更是烦恼。
我就跑到第二个村,一跑进去,那犬儿向着我大吠特吠,张着牙齿对着我示威,我误认它是来欢迎,直冲入去,见门户都是锁着,去街的去了街,出田的出了田。再跑过第三条村,适太阳西下,天将晚了,恐怕村中农民疑我做甚么事,不便进去,乃回家。我的家里没有一个人肯对我说话,好像对着仇人一样。他们饮食完了,只剩的饭汤一斗,食了点饭汤,再到我的房子去,把一部日记打开,想把今天的成绩记在里头,结果只有一个零字。一夜在床上想法子,想东想西,到了天亮,爬起身来,随便食了一餐早饭,就再到农村去了。在路上看着许多农民挑着芋或尿桶等到城里去,若在小路相逢的时候,我是很恭敬的避在路边,让他们先过,因为城市的人每遇乡人是不让路的,只有负担的农人让那空手的城市人。所以农民至少必有一部分知道我是看重他们的一个城市人。
我又再到昨日所到的农村来,遇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民,他问我:“先生呀!来收账呀?”我说:“不是!不是!我是来帮你收账的,因为人家欠了你们的数(账),你们忘记了,所以我来告诉你们。”他说:“呀!不欠他家的账还是好的,怎有账在别人处?”我说:“你还不知道吗?地主便是欠你们的大账者,他年年闲逸无做工,你们耕田耕到死,结果将租谷给他收去,他们一丘田多者不过值百元,你们耕了千百年,试计算一下,你们给他收了好多谷呢?我们想起来,实在是不平,所以来和你们磋商怎样和地主拿回这笔账!”他笑道:“有得拿就好了,我们欠他一升一合还要锁打,呀!这是命中注定的,食租的久久是食租,耕田的久久是耕田!先生你请——我要出街去。”我问:“老兄你是贵姓名?”他答道:“我是……我是在这个乡村,无事请来坐吧!”我知道他很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再去问他。村中女子做工者颇多,男子则出田的出田去了,女子也不便和她说话,我徘徊了好久,就再过别村去了。
是日跑了几个乡村,结果是和昨日同等于零。不过是日的日记比昨日多说了几句话。
是晚我忽然就想到一来我对农民所说的话,太过文雅了,好多我们说来农民都是不晓,所以就把许多书面的术语翻译做俗话,二来是我的面貌身体服装与农民不同,农民惯受了面貌服装不同者的压迫和欺骗,一见我就疑是他的敌人;二者表示阶级不同,格格不入,总不欢喜和我接近,所以乃改变较为朴实的服装,并且想出明日进行的一个新计划,就是决定明日不到乡村去,专找在农民往来最多的十字路中去宣传。
次日就到一个龙山庙的面前的大路去,此路乃是赤山约、北笏约、赤岸约、河口约交通的孔道,每日都有无数农民在此经过,并且在庙前休息,我就乘此机会,对他们开始谈话,大概是说些痛苦的原因及救济的方法,并举出地主压迫农民之证据及农民应有团结之必要,起初只与少数人谈话,但愈听愈众,遂变成演讲的形式,农民听者都是半信半疑,是日与我谈话的有四五人,听我演讲的有十余人之多,其成绩为最好。
由第二日以至半个月的时间,我都是站在路口,与过路农民谈话或演讲,大约喜欢和我谈者已有十余人,听讲者增至三四十人,比前大有进步。
……有一天,我是专讲农民如能有了团体,把自己的力量团结起来,就可实行减租,那时地主一定是敌不过我们,只好束手待毙。……张妈安君于是晚来找我,他说:“我们听见你讲演以后,每每与乡村里头一班未睡醒的人驳论,他们总是恐怕你说谎,我们有几个很相信你的说话……。”我接着就问道:“那几位呢?”他答:“有林沛,林焕,李老四,李思贤……通通是我的好朋友。”我说:“今晚可请他们来谈话吗?你去叫他们,我就备茶来待。”他说:“好。”就去了。不好久,我的茶热了,张妈安君和他的朋友通都来了,我看他这几位农友,都是不上三十岁的青年农民,举动说话,都很活泼,我就一一问了他们的姓名,谈起农民的运动了。我提出一个困难的问题:“我天天下乡去宣传,农民总不理我,总不愿意和我多谈点话,你们有何办法?”林沛说:“第一是农民不得空闲,第二是先生的话太深,有时我也不晓,第三是没有熟悉的人带你去。最好是晚间七八点钟的时间,农村很得空闲,我们可在这时候去。”……
次早饭后,张林二农友果来了,一同出发,到了赤山约附近几个乡村。村中农民经过张林二人介绍之后,觉得和我很亲密,而且很诚恳的和我谈话。我就约定附近几个乡的农民今晚来此听演说,他们很赞成。及晚,他备好桌椅及灯火等我了,听的男女小孩约有六七十人,小孩站在前面,男的站在中间,女的站在后头。我所讲的,就是农民痛苦的原因,及地主苛待压迫农民之事实,农民应如何解救。我讲时是问答式,所以是晚农民很赞成我的话,并知道他们理解的能力。我演说毕,并定改晚再来时,设有留声机,还有魔术,届时必先通知他们。
第二日到别个乡,也很好。第三日,我就通知那几个乡村的农民来看魔术,并听演说。时间到了,来的农民男女有二百余人,我演了魔术,农民就喝彩,我乘兴就演说,结果也是很好。如是者有一两个星期,所得成绩不少。(附图片)
彭湃同志塑像    关伟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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