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外二章）——写在边疆的散记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喜事（外二章）
——写在边疆的散记
顾工
在朦胧的天色中，树枝已在??发抖，雪山已在巍巍发颤，筑路的战士，已举起巨大的铁锤，锋锐的钢钎，在发起一天中的第一次进攻。
营部已经十分热闹，电话铃在不停地呼唤，不停地发言：
“喂！请你们通知二连五班的战士赵文强，赶快收拾行李，他的老婆从山东赶来看他……”
“他老婆现在在那儿？”
“在金沙江边上……”
营长喜气洋洋地放下了电话，兴高采烈地喊着通讯员：
“去，去到工地上，把赵文强叫来！”
半个小时以后，赵文强跑进了帐篷，军服上有些泥点、脸上溅着些青色的石浆。显然，他已经明白了一切，所以向营长作报告时，声音有些窘迫和羞怯。
营长没有逗笑，没有夸张，只是像交代一个普通的任务——当然，是一个使人最乐于接受的任务：
“你赶快带上五天的干粮，到金沙江边上去……”
但是，这个平常就容易脸红的战士，现在就更为脸红了，他吞吞吐吐地抗拒：
“我……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
战士赵文强的声音就更低了；他简直从来没用这么低的声音说过话：
“我怕影响施工！”
“可是你就不怕影响你老婆的情绪吗？她是从山东赶来的……”
战士更羞愧了：
“她不该来，要不，她就再晚十天来，我……我这两天正在研究一个新的创造……”
营长的那股喜悦心情，现在又有了新的转化：
“研究得怎么样了？”
“您看，这是我画的图纸……”
营长把图纸摊在摊着树叶的铺上，把头偏来偏去地看了好久，最后才更为振奋地直起腰来：
“你还是到金沙江边上去住几天。你的这项工程创造，我完全弄明白了，交给我吧！我保证坚决帮助你完成……”
战士赵文强的嘴角扭动了一下，多少感激的话要说，却一句也没说出来。他只是按照队例条令，向营长满含敬意地敬了个礼，旋转脚根，跨出了营部。
军邮袋
一位军邮员，背着一个盛得满满的军邮袋，从战士的面前闪过去了……。
立时，引起很多战士的很多猜想、惊喜、渴望和思念。
一位向来说话声音很低的战士说：
“在这邮袋里一定有我母亲给我写的回信呢！”
一位总是兴高采烈的战士说：
“我们农业社的社长，给我写的回信也该到了，他还答应寄给我，我们家乡的一簇最大的麦穗！”
一位活泼的战士对一位喜爱脸红的战士说：
“你的爱人也该给你寄张照片来了吧？”
喜爱脸红的战士，红了一红脸说：
“不，我叫她从农业技术训练班学习回来以后再照！”
一位老成持重的战士说：
“嗯！我走的时候，我的女儿才生出来，可是她现在已经学会写信了！”
“我不信，你有什么证明？”
老成持重的战士，从口袋里摸出一封已经用油布包了三个月的信：
“你看，这是她那才学会写字的妈妈，扶着她的小手写的！……”
战士们围上来，笑声像湖心中的波浪，在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军邮袋啊！你给远离家乡的战士们，带来了多少美梦，多少欢乐，多少斗争的信心和生活的热力……。
欢乐
风在冲击着，袭卷着，奔驰着，雪块也飞腾起来，从这座雪山扑向那座雪山，谁能知道现在是零下多少度呢？一切生命，都在这里停止了呼吸；一切生命，都在这里凝固，但是只有筑路战士的生命，仍在这里燃烧，盛旺地燃烧。
战士们的脸上，脚上，手上，都是一道道的裂口，在铁锤的柄上，在每支钢钎的周围，都是点点的血渍。但是战士们，用毛巾把手裹起来，用针线把裂口缝起来，继续一锤一锤地敲打着，一炮一炮地爆炸着，决心要敲碎这片雪地，决心要炸裂这片冰天……。
当傍晚，风已喊得有些嘶哑，雪也舞得有些疲惫，这时，刚刚放下工具的战士，却更加活跃起来，他们用包着破被单的脚来跳舞，用冻得紫青色的唇来唱歌。在最冷酷的日子里，他们仍然有自己的晚会，在最艰难的时刻，他们仍然燃烧着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