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灯火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草原灯火
　　高佩三
固阳，这座古老的山城，越来越年青了。它的美丽：不仅因为它依山傍水，翠岗环抱；不仅因为在它周围有着浩浩无垠的草原，数不尽的牛羊马群；不仅因为在它宽敞整洁的街道上，有着崭新漂亮的建筑群。……而且，如今这座草原城镇，全城都安上了电灯。
粗大的电杆、一盘一捆的电线，大箱、小箱的灯泡、电门、闸盒，用胶轮车拉的满满的。一条街，一道巷，挨门挨户，由河南面的新城到河北面的旧城，工人们安装到哪里，就被哪里的热闹人群包围起来。
旧城这边的居民，绝大部分是种地的农户。当安装工人们一跨进旧城时，他们就显得更加油了。他们不顾高杆上的寒风侵袭，土砂迷眼。他们常常忙得挤掉工间休息，甚至每天早到迟退，自觉地延长操作时间。
社员尹福田家里的电灯，午后安好。傍晚老汉从山药地里回来，没等摆好饭桌，电灯就亮了。屋内才粉刷过的白墙面，炕上铺着的雪白羊毛毯，乍被电灯一照，整个屋子比白昼还亮堂。今晚在这耀眼的灯光下，老两口这顿晚餐，吃得高兴，边吃边说，老汉咬了一口馒头，用筷子夹起一大口虾酱炖豆腐，没等咽完，就追述起往事来：世道变化的多么快啊！就拿点灯这事来说，还不要说远年，从咱们记事，到解放以前，咱们这小地方，在那年头黑夜能点起煤油灯的才有几家？穷人家都不点灯，点一会也是麻油灯。解放后都点上煤油灯了，现在又安上电灯，这可真是步步登高。
尹大娘两眼瞟着电灯，接过来补充了两句：“哼！你忘啦咱那时点麻油灯，穷的连捻灯芯的棉花都没有，不是用乱纸捻代替吗？”
这时，老汉放下稀粥碗，端起水烟袋，略微一扭身子，对正了墙上挂着的毛主席像。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用他那十分感慨的声调说：“咱这一辈子人呵！生来真不容易。多昝吃水也不能忘了掏井的人。给地主受了多半辈子苦，挨饿受冻的苦海，总算熬过来了。放了十二年的牛，扛了二十五年的锄头。那年月咱穷人在地主眼里，简直都不如畜类。
我今年五十五岁的人了，长这么大，没出过门，连电灯是啥样的都没见过。想不到现在咱也用上电灯了。要是在那年月像咱这样的穷棒子，做梦也梦不到这种阔气。要不说社会主义建设，真就是比不了。像咱们这小城镇，都建设得这么快，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也不知道建设得多好了。”
尹大娘接过来说：“社会主义这么好，还有人说破坏话呢。人家张云亭说，入了社还不如从前自车自牛的日子好过。还说那时春前秋后的跑运输、作小买卖，赚钱多方便。还嚷现在卖余粮卖的，自己的粮食也不够吃。”
老汉一听，捋了一把胡子，气呼呼地说：“张云亭是富裕中农，他跟咱们这样的社员，说不到一起。他说那些阴腔，那都见不得天。那都是黑着心说黑话。像他那样的人，别看混充精明，他纯粹是吃了资本主义的迷魂药了。往后看吧，他那样的人，不赶快回头，那还不是死吃亏。”
老两口正在说得起劲的当儿，听见生产队长赵起子在门外喊叫：“尹二伯吃完饭了吗？今晚的辩论会，还在我那儿开。”
老汉在屋里忙答腔：“起子，你家的电灯安好了吗？辩论会要不在我这儿开吧，电灯亮亮的。”
“俺家的电灯，在今天前半晌就安好了，二伯下炕快走吧。”生产队长又喊了一遍。
“好，好。”老汉边说边下炕穿鞋，走出门来，只见眼前一片灯火，好像满天星斗全落到草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