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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的煤荒和矿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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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48-05-26
第4版()
专栏:欧游漫记

  英国的煤荒和矿工
刘宁一
若按中国的旧“命运学”讲来,英国的流年运是“五行都缺,白虎照命”。在五行之中,第一谈到“金”,缺美金、缺金镑、缺五金、缺机器。因而每天闹恐慌,和人家订商约,只能要求人家交货,自己拿不出东西。因为自己没有钱,又怕要人家的货。“木”的问题,更为严重。也不出树,所长的树全是适合于中国古画,歪歪曲曲不成材,这就使树盖房造纸都成问题了。至于谈到“水”,当然应该不缺,然而在另一方面,船只不够航路,只得让美国步步逼进,慢慢会挤得它缺了水。“火”本来是不少,一六六六年的伦敦大火二次,大战的大火很够了。但现在煤很恐慌,无法克服,这就引起瓦斯、电力一切成问题。“土”在三百年前就被羊连田带谷给吃光了,现在英国只有烂石头和草地。五行都缺,已经是“大数难逃”,却又来了邱吉尔和邱吉尔之流,这就加上“白虎照命”。
有些反动分子故意把根本原因丢开,对美帝国主义退让,对大资本家保护,对新民主主义及社会主义国家歧视,而求解决之路,企图从增加零售税,减工资,减食物,加强劳动强度去着手。我为了真正了解其贫困原因,曾跑了很多路,会了很多人,亲自下到一千英尺深的矿井去看看,是否是工人的责任。
“把军队调回来去挖煤”,这是去年一次大雪时的呼声。一年了,据谈现在驻扎在海外的部队还不缺一百五十万,钱花的很多。煤矿在战前有一百万矿工,年产二万四千万吨,现在只有七十一万七千矿工。而且机器又是从战争以来没有换过,旧的旧了,坏的坏了,人也是老的老了,病的病了,矿井也深了,洞子也远了。纵然如此,煤的生产效率还是很高。今年还可达一万九千万吨。煤矿工会会员有六十六万人,总书记名叫阿特·霍尔纳。他是一个共产党员,威尔斯煤矿的老工人。这一工会是工党、共产党及各种信仰的工人统一战线组织。自从今年五月实行每星期五天工作制之后,工人的生产效率更提高了。工会对于工人的保险很注意,大的透火透水是很少的。现在煤矿是国家经营,虽然管理机关还存留着过去的一班人,但工人可以参加生产委员会。他们为了人民的燃料,为了国家经济的自力更生,愿尽一切的努力解决这一困难。只可惜人力太缺乏,挖起煤来,人不够,待遇还不好。做起工来,还没有大劲,机器很不够,要加快也没办法。这样吸引着我一定到煤矿去看看。
十月二十三日,我到了南威尔斯加梯夫的西北盆地煤矿,那里有两百多个矿井,现在有十万零八千工人,战前是二十五万人。这一带都是起伏不断的小山。从伦敦出发,要坐三个半钟头的火车。沿路的风景还不错。羊还啃着草根,枯黄的树木占着起伏的山地。偶尔可以看见一小片菜园,细弱的蕃茄茎上还挂着几颗铃铛大的果子。我们的车进了加梯夫站已经六点钟了。我们不愿意麻烦人,索性自己找一个旅馆住一夜,明天再找工会吧。哪晓得和其他城市一样,到处旅馆没有屋子。我和两位朋友在秋雨淋淋的街上跑了一个多钟头,问了十多家,一概拒绝了。露宿吗?又下雨,只好向后转,又回到车站,自叹白花了六镑多车费。在绝望当中,给工会打个电话问问,天晚了恐怕人也找不到。可巧工会劳动保险部的主任在那里,代替我们找了一个旅馆,解决了问题。
煤矿区还离加梯夫有四十公里,是煤矿工人最有力量的一个区域,这里的工人,熟练工人占百分之五十六,井下工人占百分之六十,共八万五千人。他们的工资分为论件和论日。论件的每礼拜可拿到八镑十四个先令,论日的可拿到五镑十二个先令。总平均在井上的每礼拜四镑五个先令,在井下的五镑十三个先令。工人工资的差别分为七等。工作时间在井上的八个半钟头,在井下的七小时半,连上井下井也要八小时半。每礼拜做五天,比以前做六天出的煤还多。
关于劳动保险的问题,比煤矿国营以前少的多了。去年一年的统计,重伤在内约一万人,平均每十人中一人受伤。永久残废的每百人中有二人。这就是说开矿如作战,伤亡日日有。现在所谓进步了,是由于工会不断的向矿方交涉。如对于预防大规模的透火和塌陷,装风筒,搭棚子,向煤层中灌水等问题。工人受伤后,根据政府公布的一般保险法,工人不能做工的,本人每礼拜两镑五个先令,老婆和小孩二十二先令。矿工认为这一普遍办法是不公平的,矿工比任何工人危险的多。这种保险,实际上还有很多阻碍,得不到,工会要求一个补充办法,并增加每一受伤工人保险金至四镑,并明确规定养老退休的年龄和条件。特别对于设备问题,工会更予以严格督促。如果是工人的疏忽,而至死亡,由矿方赔偿四百镑。如果是矿方疏忽,赔偿二千镑,使资方不能从设备上偷工、减料。这一切改善的要求,并不是因为要矿工特殊化,而是想使矿工更安心的进行生产。的确,直至今日,英国人民都以做矿工为畏途,虽然今天的机器少,人手少,而这一区十万零八千工人在上礼拜的生产总计就达四十二万七千吨。
十月二十五日陶勒尔同志同我们到井下去。从电灯房带上电灯,换上窑衣,从载煤的罐上一直钻入了一千英尺的下层。那里还不是最深处,从大井口走进三华里的样子,这里的运煤车已经没有马拖的,都是电力拖车。车子蠕动的跑向井上,而英国的黑脸大汉还在洞的深处。我们也就半俯着腰往里钻。从总洞进了石门,爬在旋回的帆布上,一直溜到一个小洞里。洞里有二十多工人,流着汗,扬着锄,在五尺厚的煤层搏斗。我们随即参加了生产。那煤是坚硬的大块,亮晶晶,黑压压,张牙舞爪的向着这些要面包的人抵抗。工人们咬紧牙齿,向煤层进攻。把煤块用铁铲抛到那帆布上,帆布送到车子上,车子又送到井口,井上听到铃声,拨动开关,那蒸气机呼呼的吐出了白气,把车子吊上来。黑色英国工人,一咬牙齿,把车推到旁边,倒到火车的箱子里。火车就把它送到城里,烧机器、烧瓦斯,给坐在发沙上的白手套的人烘暖了雕梁画栋,他们就在那里开会,提出:
“煤矿工人工作时间太短了,应该延长时间,减少工资,增加物价,取消面包津贴,增加零售税,以解决经济危机呵!”
在井下是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额前的电灯直射着煤,耳朵里塞满了机器的声音,挖煤的声音。那硫磺气瓦斯味,和煤的灰尘,充满了空气。从井口压下的风,微弱的送到这洞子的末尾,使人的肺腑充满着黑的空气。矿工们还是不在乎这一点。煤是黑的,肉也是黑的,一切是黑的,只有挖一码(一吨的二十分之十九),所得三个先令是白的。这工资的鞭策,驱使着他们忘记了疲劳与卫生,忘记了公园与绿草。每一个工人每天能挖出八吨。那打石头的,搭棚子的,掌大钻的,管机器的,也都是为了一天的工资。在紧张地与寿命搏斗。忽然一位朋友说:
“不要忘记,活捉了蒋介石,千万不要杀掉,送他挖煤。”
这个提议很好,可适用于国际公法。凡说工人不要改善生活的人,都应送他去挖煤。只有这样,他们才懂得为什么工人要反对他们,否则他们到死也不明白。
各国的工人是一家,一点不错。大家一见如故。坐在煤上交谈着彼此的生活。他们在关心着中国的矿工,中国的工人。谈述着他们的工会历史和现在的情况。他们在恶劣的空气中吞食着面包,用瓶子里带来的凉水送到肚里去。我们要回去了,彼此伸出了黑手,紧紧的握别。
到了上面工会办的食堂里,吃过饭,又踏上了归途。一位机器工人送到汽车站。工会的负责人再三说旅馆的一切费用由他们负责,以示招待。他们的客人汽车又临上那岗岗起伏的小镇,在那烟气笼罩的公路上驰去。两旁的小楼一排排的静置着,孩子们在街上玩着,打闹着,天井里晒的衣衫被那山风吹得在小松树的枝旁飘着,主妇们提篮子领了一些山芋和面包,回到家中。这大概是矿工们的住家了。我知道孩子们的爸爸就在他们玩耍的地底下流着汗。
工人们的力量出足了,煤还是不够,食物还是不够,一切不够。一百八十万还是一百五十万的军队还是在海外殖民地,美国的金元是不是象伦敦的大雾一样而来不要任何代价呢?(一九四七年十月三十日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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