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琴声——写在边疆的散记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家·琴声
　　——写在边疆的散记
顾工
　　家
工程师非常吝啬地掏出一些发霉的烟末，卷成一个小纸筒，津津有味地吸着。但吸了一半他又把烟掐灭了，珍惜地说：
“就留下点儿吧！不然明天就要‘断粮’了！”
我坐在他的旁边，替他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
不过，看样子工程师对我这个苦笑，并不十分满意。他开始唠叨了：
“这儿是真苦啊！可是我还真不愿意离开这儿，这儿总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叫你舍不得离开的地方。起初，我刚到部队的时候，听战士们说，听干部们说：‘明天到我们家玩玩去，我们举行晚会！’‘我们家的生活条件改善多了’‘咳！离家出来开了两天会，真想的慌！……’我乍听这些话，总搞不清，总以为他们说的‘家’?！不是河南，就是山西，不是珠江边上，就是长白山下……不，原来他们所说的家，就是指他们脚底下站着的康藏，指他们所在的连队、所在的单位……怎么都这么说话呢？这事儿总叫我纳闷……。好，你猜怎么着，日子长了，不知不觉我的感情也起了变化了，现在我一张口，也是这样啦！‘上我家坐坐？’‘快回家去吧！’……这个‘家’谁都明白：就是指康藏，指我所在的部队……”
工程师一兴奋，又把那掐灭的半截烟头点着了，充满幸福，充满温暖地深深吸了一口！
“我这一生，跑过好多地方，经过好多事，可是我想假使有一个人来问我：你这一生中最艰苦最困难的是哪段日子？’那么我会不加思索地回答：‘是今天’；但是那个人假使再问我一句：‘你这一生中最快乐最值得自豪的是哪段日子？’那么我会更快地回答：‘也是今天！’…… ”
琴声
一个战士坐在一根树桩上，在拉着胡琴。那琴声像泉水潺潺流动，那琴声像苍鹰展翅回旋，那琴声像是这段刚刚修好的公路，从这个山巅上绕下来，又向那个山巅盘上去……。
正收拾好镐、锄，收拾好食具准备回家的藏族民工，都三三俩俩地，四五成群地围上来，这位战士拉的正是他们家乡的民歌啊！他们不由得手牵着手，轻轻地摆起来，他们赤着的脚，也不由得轻轻地踏着节奏，他们的嘴也不由得轻轻地唱起来：
翻过了几十座雪山啊！
还看得见自己屋顶的炊烟
淌过了几百道河流啊！
还听得见父母双亲的呼唤
我喝过许多许多的河水
只有雅鲁藏布江的水最甜
我见过许多许多鲜花
只有我们家乡的花朵最艳
战士的曲子越拉越急促了，民工们的舞步也越跳越快速了……。当这个曲子拉完的时候，大家都相互赞赏地“哄哄”地笑起来，有几个女民工，撩起彩色的外裙，遮住了自己的发红的脸。
一个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民工，突然扑到战士的膝上说：
“你跟着我回到我们的家乡吧！”
立时，许多民工都更加靠拢来：
“你不去我们的家乡，我们全乡人都会想出病来的！”
“你的琴拉得太好了，能够拉得整个村庄都跳起来……”
“我们永远想着你的琴声，想着你和我们在一起修路时说过的每句话。”
“走吧！走吧！去我们的家乡吧！”
战士拨了拨琴弦，无可奈何地笑了：
“不行啊！我的乡亲们，你们有这么多的家乡，我去哪个家乡才好呢？可是只要你们生长在康藏，你们就永远会听到我们的琴声……”
说着，战士又拉起了胡琴，琴声温暖着这片土地，琴声温暖着每一颗藏族人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