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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7-12-26
第3版()
专栏:

站起来了
本报特约记者 徐迟
1953年1月,我曾来到鞍山,走上鞍钢的三大工程的建设工地。
大型轧钢厂在冬季施工。一条条用草席搭起的巷道中,土建工人推着小铁车,列队飞跑,把车里的加热混凝土浇灌到各种各样的基础中去。
那时,厂房像张开在高空中的金属网。铆工骑在钢梁上。用一个喇叭筒接纳底下抛上来的火红的铆钉。钳工们在和千万只地脚螺丝打交道。工地零乱、紧张,像千军万马在攻打阵地。阵地中心的轧钢机基础上,一面红旗飘扬。
那时,无缝钢管厂的加热炉正在砌砖,筑炉工在里面钻来钻去。我看见主电室里的电线,千头万绪,还看见许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机器和无数的辊道,缅想着这座工厂的机械化自动化的神奇的风光。
三大工程的另外一项,七高炉,当时还是一堆烂铁。从它的炉底仰望,好像在祈年殿里仰望天坛的圆顶一样深邃。六高炉炉膛中盛载着满满的废铁,像两座实心的铁山。九、五高炉,东倒西歪。那时,八高炉已接近完工。我曾爬上炉顶,眺望整个鞍山钢铁公司。
这是一个瘫痪了几年的公司,大半烟囱未冒烟。它开始在苏醒,在动弹,在试图站起来。
但那是在五年计划刚刚宣布的时候。三大工程的建设家全都承认,他们还不会干这样大的工程。我们能不能工业化?有的人信心很高。有的人却感到茫然,要等着看发展,看事实……
1957年12月,我又来到了鞍钢。旧地重游,心情却不同。五年已经过去了。三大工程早完了。鞍钢也已经建设起来:第一眼就能看出这使人激动的事实。事实是最有发言权的。
我急不及待地驰车去高炉公司,一进门就看见了白经理和助理王文涛。白经理个儿大,站在你面前,就像一座高炉。王文涛却还是五年前那副灵巧、坚决和精力弥漫的样子。我还记得那些个难忘的夜晚,他带着我去看八高炉烘炉。
当时的他就满怀信心。现在的口气更不一样。
“你看,九座大高炉都冒烟了”,他说,“我们还到本溪去改建了两座大高炉。前几年,一年只能修一座。这两年,一年能修两座。”
“明年,我们要失业了,”白经理说,开玩笑似的,“全部工程只剩有两座锅炉。我们马上就要失业了。”
五年前,我遇到过他这样的从地委县委会转工业的干部正为钻不进去和拿不起来感到苦闷。而他现在却在埋怨没有活儿干了。我说,“到武钢,包钢去!”
王文涛说,“我们已经送出一支队伍到武钢去了。但是,我们的力量还可以分开来搞两个钢铁联合企业的高炉,支援武钢的不算。”
“且慢,”我说,“这些年你们都是改建工程,并不是新建!”
“不然,今年的三高炉就是新建性质。旧炉子拆光了,从底下一直筑到顶。2月开工,7月生产,快不快?因为我们采用了最新式的焊接高炉的技术,又快又省钱,用Г AMMA射线进行检查,质量又好……”
王文涛滔滔不绝的讲着,讲他们安装新型自动化高炉有一整套的工艺过程,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本工艺卡给我看。
这是说,他们现在能按照工艺卡施工。技术力量已经成长到了这样的程度,这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但是,白经理又说:“成长的不仅是施工力量。三高炉的特点,完全是国产设备。鞍钢设计院的图纸,机械总厂和金属结构公司自制的设备。”
“可是,失业问题怎末办?”我顶他一句。
白经理笑了,“十五年超过英国!非但不会失业,还要招兵买马,加紧训练。武汉,包头……大中小型高炉,到处都有活儿!”
王文涛又带领了我去现场,走上三高炉,看焊接炉缸,赞扬它的美观。站立在炼铁厂的高炉上,好像置身在深山幽谷里。四面八方都是黑色的高耸的山峰,太阳都照不进来似的。这时,有几座高炉同时在出铁,流下金色的飞溅的泉水,光芒四射。
第二天,我跑到大孤山。
1953年初,我去看过这座矿山,那时矿石原料用火车往鞍钢的选矿厂运。
现在,重重叠叠的厂房已建立在当年荒凉无比的山脚。大孤山选矿厂综合工地的陈主任让一个调度员(当年是在无缝工地的)带领我去看。
我很想看一看这个厂是由于我看过五年前的一选矿,得到了可怕的印象。当时的一选矿是日本帝国主义留下的设备。在厂房中走,一层层下降。厂房很暗,尘土如雾之浓。到处污水沟,汇入污水池。渐渐觉得它像十八层地狱。当时鞍钢有许多从资本主义世界里残留下来的设备和厂子,给人不愉快的印象。
现在,大孤山选矿厂的景象完全不同了。厂房异常宽敞,十分光亮,自动化的设备,灯火信号操纵,一切井然有序。
洪正芳,那个调度员,很骄傲的告诉我:
“选矿厂三期施工,第一、二期早已投入生产。第三期已经在试车。一二期全部是国外定货。二期施工时,还有机装、电装和管道三位苏联专家来指导。但是三期的全部设备是自制的。施工时,我们自己干,专家只是到时候来检查。”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球磨机旁边。有几个人蹲在轴承的地方观察这台重型机器的试运转。调度员瞧了一下说,“轴承不太好。要在以前,又要找苏联专家了。现在找的是轴承组那个姓沈的同志。他跟了轴承专家两年。这一类的问题,我们都能自己解决了。”
这个调度员披着一件皮大衣,手插在胸前,一个平常的人突然说出了不平常的话来:
“从设计,设备,施工,到生产,我们现在都行了。再不用像前些时候的扶一步,走一步了。鞍钢已经站起来了,我们的工业已经站起来了。”他说着,并没有提高他的声音,说得相当轻描淡写,只微有激动,好像他只是说了一桩并不怎末希罕,虽然他还是很高兴说的一桩事。
但是,这确实是一个重大的历史事实。五年,仅仅五年,我们的工业已经站起来了。
跟着我到了第二炼钢厂,新建的焦炉,机械总厂等处。到处都是同样的情况。我把调度员的话告诉了鞍山冶金建筑总公司的负责人、赵经理,他也同意这个看法。他还是五年前的模样,个子不高,面容微黑。可是,他把鞍钢的建设一口气干下来了。他将干完一整个钢铁联合企业的工程。现在,工程量是多得多,但他不像先前的又忙又紧张了。下面的综合工地都有能独立作战的指挥员。
这个早晨,我跟他到现场去走一圈。我们到了第二中板厂。进了厂房,他作说明:“两个加热炉,然后是辊道,然后是轧钢机,直到剪断机,”于是笑了,“所有的轧钢厂都差不多。从大型,无缝开始,我们做了一个,又一个。做得多了,自然就不困难了。这个厂也是自己设计,自己制造的设备。设备一来就安装,再不采用当年大型、无缝的‘预安装’的经验。那时为了学习,现在已经学会了。”
赵经理告诉我,鞍钢建设的大项目共四十八项。年底前完成三十七项。这便完成了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建设。但伟大的建设仍然在进行中。
他还要带领我去看一个工地。
在车里,我发问:什么是我们的工业能够站起来的标志?他说他没有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但也许可以说,标志之一是能否自制重型机器和精密机器,更主要的在于能否自制重型机器。那末,高炉,平炉,焦炉,轧钢机等等,我们已经都能自制了。是的,我们的工业可以说已经站起来了。
正说着,汽车一拐弯。我看见前面涌现一个伟大的厂子,叫起来,“这末长的厂房!”
经理微笑。“还在建设中。一忽儿我告诉你它将有多长。”
我们钻进一条地道,出来是在两个厂房建筑的中间。那半边已经在生产,炉火通红。这半边正在试车,大小机组正在隆隆转动,负责的工程师手拿小绿旗儿挥动。
我所看到的最长的厂房是第一汽车厂的总装配车间。但这个厂房长得多多了。我们走了半天才把它看完。
但是前面又出现了另一个厂。那是一个工地,正在冬季施工。走出了厂房,我们走上工地的跳板。一忽儿我们已在高空平台上。
我们却看不到一条条用草席搭起的巷道了。现在不用以前的那个暖棚法,而用蓄热法电热法。赵经理指给我看各种保温模板,还告诉我这个基础,那个基础的。我们从平台上走过去,又到了另外的基础。
过了那里,又从平台跳板上走过去,离原来的那个厂子已很远了。到了平台的跳板的尽头,经理伸出手臂,向辽阔的原野指去,那儿,那儿,在挖土机那儿(几百公尺之外)是这个厂房的尽头,从那里,另有个厂房连着下去,一直到远远的冒气的那个小屋那儿……明年年底,这一切都可以建成了。
何等伟大的一个工地呵!
赵经理这样指指点点的时候,我想起武钢的王经理(也是从鞍钢去的)也曾经在热电站的高处给我们指手划脚的讲武钢的厂区的布置。我把这告诉了赵经理,他说:
“是呵,武钢很大!”
武钢很大,但从鞍钢的情况来看,武钢也将很快很快的建成的。
事实就是这样:鞍钢已经建设成为世界最伟大的钢铁联合企业之一。鞍钢已经站起来了。我们的工业,经过这样的五年,也可以说,已经站起来了。站起来之后怎样?站起来之后,自然是大步迈进。
如今回忆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开始,仿佛还是昨日之事,但一转眼间,它已经胜利完成了,来到了第二个五年计划的更始之时。光阴如箭,这话不假。这话可说得好。这话就是说,我们已经有了建成为一个社会主义强国的初步基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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