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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荒山有了名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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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8-01-07
第4版()
专栏:

无名荒山有了名
本报记者 李连斌

在荒山的一端,崭新的砖瓦平房成行地排列着。这是猪舍。我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在喂猪。这个人穿一身褪了色的蓝灰色的布衣,腰系一个白围裙,背向着我。他添好了猪馊,把馊筒放在一旁,就到猪运动场打扫猪粪。我走向他的面前,看见他那堆满皱纹的面孔上嵌着一双有神色的大眼睛,我怔住了,不由地喊出:
“啊!全处长!”
他凝视我好久,认出来是我了,他用力地甩两只手,向我跑了过来,他刚伸出手来又缩了回去,笑着说:
“手太脏了,免了握手吧!”
过去我在江西省人民委员会的办公厅里曾见过一次全处长,那时,他穿一身藏青色的毛哔叽中山装,两只手一尘不染,今天却抓起大粪来了。
他指着一片一片的小砖房告诉我:这是第一养猪场,那是第二养猪场,那是第三养猪场……。指着一栋青砖青瓦的高大建筑物告诉我是粮食仓库。我惊叹荒山上居然有了粮食仓库。他指给我看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山说:
“就是这块荒山养活了几千头猪。”这不毛之地,怎能养活几千头猪呢?我以询问的眼光望着他。他领会了我的意思,他说:
“你跟我来。”他把我带到甘蓝地,又带到萝卜地,又带到红薯地,又带到稻田里,说:
“就是这些东西养活了那些猪。”
我问:“这是你们开的荒吧?”
“是我们开的荒。这些地养活了那些猪,那些猪也养活了这片荒山。”
“猪怎能养活荒山呢?”
“你看这些甘蓝、萝卜和红薯生长得这样好,全靠猪粪了。猪就是活的造肥机器。”

天刚放亮,鱼肚白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就见全处长在房里忙碌着。他那挽起袖子的两只胳臂不时地向灶坑添柴,在灶口的光亮映照下,我意料之外地发现他腿上和胳臂上都有弹痕,我这平静的心为之一动。我想了解一下这弹痕的来由,但顾虑引起他的悲痛的回忆,我凑到他旁边坐在柴草上,问他:
“你在作什么?”
“烧开水,叫那些小伙子起床后,先喝一杯滚茶,从肚里暖和暖和。”
“作饭烧水都你们自己动手呀!”
“是,我们大家自己干。”
一个处长离开城市,告别了电灯,告别了自来水,告别了电影院,告别了办公桌,来到荒山开荒、养猪、拾粪、烧茶……。看他作这些事有着多么深厚的乐趣呀!我们两人坐在灶旁,只见灶口闪闪发光,柴火吱吱作响,四周寂静,人们都正在酣睡,正是促膝长谈的好时机,我要求他谈一谈来到这无名的荒山的始末。
1956年9月,党的第八次代表大会后的一天,中共江西省委书记兼副省长方志纯,把全处长叫到办公室,亲切地对他说:
“有一个艰苦的工作需要你去作。”
“首长,不管怎样艰苦的工作,只要党交给我,我就愉快地去作。”
方志纯同志是全处长的老首长,对他非常熟悉,知道他会这样回答,就直接了当地对他说:
“要你向荒山进军,给全省作出一个样子来。”
“好,向荒山进军就向荒山进军。”
“艰苦啊!”方志纯感叹地说。
“难道比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打游击还艰苦吗?”他们二人会意地笑了。方志纯接着说:
“再艰苦也不会比那时艰苦了,再不会叫你吃草根啃树皮了。”
全处长名叫全胜仁,早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1929年就参加了红军,南征北战三十来年,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从来对党交给的任务不讲价钱不叫苦。他问:
“荒山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名字,你去创造吧!”方志纯这样幽默而有情趣地答。
“在甚么地方?”
“在东乡县境内,和进贤县相邻,坐在浙赣路的火车上就看见了那片荒山。”
第二天,全处长独自一人到了要开垦的地方。原来是一块无名无边的大荒山,成片的土地都是紫红色夹带金红色的山丘,连一棵马尾松也没有,一个山谷连一个山谷,一起一伏此起彼伏,他在山谷中行走,好像漂浮在大海中,随着海浪而漂荡。
他曾多次坐在浙赣路的火车上,听到多少旅客为这片无边的荒山惋惜,有人喻之为“癞痢头”;有人说:“癞痢头”也不如,议论纷纷,结论一个:不毛之地。他当时想:如果能叫这荒山长出庄稼来,该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他没有想到:党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他决心不辜负党的委托。但附近群众告诉他:这块荒山从来没有生长过庄稼。解放后更新农场在这里试种过庄稼,结果失败了,新东农业社也试验过,也获得同样的后果。他动摇了。
返回南昌后,他向方志纯同志汇报了情况。方志纯同志说:“我们祖先作过的,别人作成功了的,就不叫你去作了。”
听了这句话,他是又高兴又惭愧。高兴的是党对他的信任,惭愧的是自己的决心不足。第二天,他又到了这片大荒山。他在荒山上徘徊了许久,用手挖起一把土,心想要是看到这无边的荒丘长出庄稼来,那该是多么快意呀,能够养活多少人呀!他下决心,要叫这不毛之地长出庄稼来。他到靠近荒山的村子去考察,看见红壤土地带里,也有黑土的耕地。这使他感到很奇怪。在问过许多农民以后,他终于弄明白了:土壤是可以改造的,只要多施肥料,而且年复一年地这样下去,红土也能变成黑土,长出茂盛的庄稼来。
办法找到了,他就带着江西省人民委员会的两个干部,扛着行李,到这片荒山安家落户了。他们在更新农场留下的一所破房子里,搭起锅灶开始了新的生活。每天出去开荒,同时自己淘米作饭,自己砍柴,照料一切。全胜仁同志和其他同志一样紧张,但是他脑子里考虑得更多的是肥料问题。他买了八头猪,把猪粪施到开垦了的荒地上,然后试种上甘蓝、白菜等作物。他每天去看管几次,当看见茁壮的甘蓝、白菜一天比一天长大起来,他真是高兴极了。

“他饲养猪的耐心,像母亲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这是很多和全处长一起开荒的人对他的评语。他们对我讲了许多全处长养猪的故事。每天天还不亮的时候,别人正在梦乡中,他就起来煮猪食,一天要喂三次。夜晚他怕豺狼把猪吃掉,或者大猪压死小猪,每夜要起来两三次,背着卡宾枪到猪舍巡视。小猪吃不到奶,他就给它把奶,母猪到了预产期,他就守在猪旁,唯恐发生事故。母猪到了发情期,他就及时地为母猪交配。他们都认为全处长是他们的模范,他们在全处长的影响下,全体饲养员都勤勤恳恳地工作,使猪顺利地繁殖和生长起来。他们原有八头猪,以后又买进三百头,现在已经繁殖到三千头。猪的繁殖率达到了最高度,小猪的成活率也很高,已经达到96%。去年,他们已经卖出二百八十头肉猪,今后还会有更多的肉猪供应市场需要。
他们的会计说:活的“肥料工厂”开起来以后,肥料问题也就解决了。去年春季,他们又开垦了两千六百亩荒地,地里长出了甘蓝、白菜、红薯、黄粟、大豆和稻谷。去年秋天,在这片荒山上,第一次盖起了高大的仓库,堆满了各种粮食,只稻谷就有二十一万斤。
他们养的三千头猪,吃到了这片荒山长出来的作物,甘蓝、白菜、红薯、大豆都成了猪的食料;而猪的肥料又改变了荒地的土壤,使它们长出了各种各样的庄稼。他们没有花费国家更多的投资,主要依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已经在一片荒丘上初步建成了一个农场。现在,这个农场有下放干部十名,城乡剩余劳动力一百七十五人。在他们的努力下,这片荒山的面貌正在迅速改变着。

我来到了全处长的寝室,他穿着呢子军服,俨然一个高级军官。我问:
“怎么穿起军装来了。”
“这是在部队发的。”
谈到部队,他在我的要求下,给我看了他腿部、腹部、胸部等几处弹痕和刀伤。我想他能活到今天多么不容易呀!“今天还不是享福的时候。我领你到我们整个荒山转一圈。”说着就站了起来,我跟他一齐走了。他告诉我:
“这里准备开辟为茶林,那里建立果园,栽种柑桔、梨子;那里栽油茶。”他说得活灵活现,好像他闻到了茶叶的芬芳,尝到了梨的酸甜。他只是讲的计划,但仿佛他看见了茂盛的茶林和果园似的。他说:
“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打算开荒四万亩,到1967年,打算把这片十几万亩的荒山全部开垦为良田。”
这时,我听到了马达的哒哒声,翻过一个山谷,果然看见几台拖拉机在开荒。他说:
“我们1956年开荒靠人和牛,1957年就用上拖拉机了。”我遥望那座建在荒山上的粮食仓库出神。
他的手指向猪舍说:“像那样的养猪场,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中准备建立六、七个,计划养猪四万头;1967年打算养猪十万到二十万头,平均一头猪肥一亩田,这样可保证荒地的收成。”
他还说:“计划从1958年开始养羊、养奶牛、养蜂,现在养了几十只安格拉兔,准备大发展。”
他越讲越兴奋,话匣子打开了:“现在这里最好的建筑物,除了粮食仓库,就是猪舍,十几年后,我们就在这荒山上建立一个小城市,到那个时候,医院、俱乐部、电灯、礼堂都有了。
我们再向前走,看见了“红星农场”四个大红字。他说:“这是我们的场部。”
啊!无名的荒山有了名。
(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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