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面临严重的经济衰退 [复制链接]

第6版()
专栏：

　　美国面临严重的经济衰退
　　苑文
　　一
朝鲜战争后美国经济在动荡不安中上升的趋势到1957年春又一次中断了。上一次中断是在1953年秋，结果经济萎缩了一年，工业生产下降了10％。这一次中断正在发展过程中，关于它的性质，现有几种不同的估计。除官方宣称将是一次“温和的、局部性的”经济下降外，美英资产阶级经济学家多数认为将是1953年秋类型的经济衰退，其中一部分人认为还要严重些，经济萎缩的时间可能拖延一年半，甚至二年之久；个别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估计将发展成为一次严重的萧条；美共“工人日报”认为，现在发生一次真正的萧条的可能性很大，但还不能肯定它会在这次中断中爆发出来。根据最近的情况来看，可以肯定的是，这次衰退将比1953年秋那次更加严重。这是由于现在支持美国经济的几个主要因素已大为削弱，美国政府开支和信贷膨胀已过度紧张，同时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经济正处在日益困难的处境中，因此，美国的这次经济衰退将导致经济危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美国经济衰退的现况是：工业生产最近已开始猛降，1957年8月工业生产指数是一百四十五（1947—1949年为一百），9月一百四十四，10月一百四十一，11月一百三十九，12月一百三十六，今年1月估计为一百三十三。1月份的数字较1956年12月达到的战后最高峰一百四十七下降了10％，比去年9月的一百四十四约下降了8％。在每年属于旺季最高峰的这些月份内，工业生产反而这样剧烈下降，情况正与1953年秋那次衰退开始时的情况相仿。但这一次存货积压的情况要比上次严重些。尽管1957年头九个月生产已轻微下降，存货量在这期间仍在不断增长，到9月增达九百一十四亿美元的空前高峰，10月才开始下降，生产也随着开始猛降。依照过去情况，商人开始减少存货以适应销售水平的过程一般要持续一年左右。这意味着这次生产下降的时间将拖延较久。失业人数，照官方统计，在1957年8月到10月生产还未猛跌期间约为二百六十万，到11月便一跃而增至三百二十万，12月底达到三百四十万，为1949年以来12月份失业人数的最高纪录（半失业者未统计在内）。官方承认，到1958年春失业人数将增至四百三十到五十万，非官方估计将增至五百万。但1953年秋那次衰退中失业人数最高为三百七十万。垄断资本操纵下的生活费用指数的上升趋势，在1957年10月曾暂时停止，但11月份又有上升。基本原料价格在世界性跌风的影响下宣告猛跌。9月份铅、铜、锌各较朝鲜战争后的最高峰下降了27％、41％和51％。这些情况在上次衰退中都是没有的，当时连基本原料价格都没有什么变动。作为经济晴雨表的股票市场从1957年7月到达高峰以来曾几度暴跌，其中10月中旬的一次较高峰下降了20％，有的股票下跌幅度达到40％到50％。12月在艾森豪威尔表示要加紧军备竞赛后虽有回升，但是新年前夕，股票再度下跌。股票市场这样惊惶不安、暴涨暴跌情况在上次衰退中也是没有的。
二
　　美国经济这次衰退所以比较严重的基本原因是，朝鲜战争以来支持经济的几个主要因素在政府人为刺激下，曾先后过度扩张，以致它们的作用已接近饱和或者已存在问题。
（一）固定资本更新的规模势将缩小。朝鲜战争以来，美国固定资本的更新一直保持着很大的规模，成为支持经济的一个主要力量。特别是在1956年，由于政府在税收方面给予优待，规模更加扩大。新投资高达三百五十三亿美元，较过去十年的平均水平高出一半以上，与1953年（二百八十三亿美元）、1955年（二百八十七亿美元）两个战后高峰相比，各超过25％和23％。但是，1957年新投资的增长速度已大大放慢，据初步估计，总数为三百七十亿美元，仅较上年增加5％。而1958年预料到将下降。促成这一变化的主要原因是，盲目扩充的结果已使生产能力严重过剩了。估计从1950年到1957年生产能力增加了56％（平均每年约7％），但实际生产只增加了27％。目前已有越来越多的企业部门显著地开工不足。整个工业的开工率，1955年为92％，1956年为86％，1957年再降为82％。一些重要企业部门像汽车、人造橡胶和人造纤维还远远落在这个平均水平以下。其次，除生产新武器的军事工业部门外，大企业利润一般趋向萎缩，因为广泛应用新设备的结果，成本提高了，同时竞争加剧，涨价困难，销售更困难了。最近发表的四百四十四家大公司的1957年头三季的利润报告中，有近一半的公司其利润已较1956年同期减少，其中还包括像通用汽车公司这样的大企业在内。在上述情况下，绝大多数企业部门，除为应付竞争维持必要的新投资外，已纷纷削减投资计划。据报刊估计，1958年新投资将较1957年减少10％左右，甚至20％；重工业部门的投资将下降得特别严重，据“商业周刊”称，工作母机将下降17％，钢铁24％，汽车30％，有色金属38％。尽管新投资总数还将维持在一定的水平上，但这样严重的下降必然会对整个经济发生重大影响。
（二）消费需求和住宅建筑呈现饱和状态。这一状况是1955年内的一次过度扩张所促成的。当时艾森豪威尔政府由于害怕经济下降，连续放宽了消费和抵押信贷的条件，以致早在1953—1954年间便已大部满足的战后消费需求和住宅需求重又畸形地高涨起来。总计，一年内汽车销售额（约占耐久品销售额的一半）增加了36％，住宅建筑增加了23％。但这一增加是以信贷扩张为基础的，也即是建立在以后几年的购买力上，因而1955年以后这方面的销售情况一直不很景气。最近房屋建筑的昂贵，人民收入的减少，更只会加重这种不景气。如果进一步对美国个人收入和私人举债能力加以分析，那就更可以看出问题的严重。目前经济衰退的持续，正在使个人收入趋向减少。在新投资规模缩小，生产过剩危机日益严重的情况下，就业人数和工作时间势必减少，同时通货膨胀的势头已赶上而且超过了工资的增长速度。据劳工部材料，1956年12月以来，工人每周税后实际工资逐月下降，到1957年7月降至62.47美元，约较1956年12月减少了4％。主要是由于工资下降，1957年9月份个人收入（包括工资、薪金、红利和年金等）较8月下降了二亿，10月又较9月减少了十亿，11月又较10月下降了五亿，12月再下降了二十五亿（均为年率）。这些数字还未把通货膨胀的因素估计在内。其次，私人举债能力也大大削弱。私人借债能力受着收入水平的限制。自朝鲜战争以来，私人债务的增加速度一直超过了个人收入的增长速度。经过1955年的过度扩张，这一趋势进一步发展。1955年底私人债务总数一千九百亿美元，占个人税后收入70％。1955年以后私人债务的增加速度虽已减缓，但其在个人收入中所占比重仍在增加，这说明私人信贷基础缩小还在进一步发展。在上述两个因素的作用下，美国政府如再放宽信贷条件，并直接增加建筑方面的支出，也难以改变整个消费需求和住宅建筑的饱和状态，尽管建筑活动可能会有些增加。
（三）军事开支如再度增加势必造成更大经济困难。美国的军事费用自朝鲜战争以来已曾二度扩张，并已造成严重恶果。（1）朝鲜战争期间，军费（包括军援及原子能费用等，下同）到1953年第四季最高峰时增为年率四百八十四亿美元，较1950年第二季增加了三倍以上。巨额的军备扩充在第一年中大大地刺激了固定资本的更新乃至消费需求的暂时高涨，但到了第三年，即在1953年上半年就造成了通货膨胀和财政困难，刺激作用大部消失。艾森豪威尔不能不从1954年起缩减军费，延缓军备生产。军费到1956年第一季降至最低点年率三百八十亿，但只较最高峰减少了20％。（2）从1956年第二季到1957年第二季，为了缓和危机并支持日益加紧的原子备战和对外扩张，军费重又增至年率四百六十六亿美元，虽较最低点增加不到四分之一，但这次增加是从上次扩张的高水平上开始的，以致它一开始增加就立即加剧了财政困难和通货膨胀，成为1956年下半年起物价连续上涨的直接原因之一。因此，国内各阶层，包括中西部和南部保守派等“国内利益派”的垄断集团在内，对军费增加极为忧虑，在1957年初讨论预算时发起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要求削减军费及其它开支的运动。艾森豪威尔本人也不能不对军费的膨胀表示不安。因此在同年夏季国会争吵不休时决定把年初提出的1958年度军费四百三十三亿美元（较上年度多二十四亿美元，但较1957年第二季实际支出少三十三亿）加以限制，主要是把军费内的国防部直接军费控制在三百八十亿美元，即与上年度相等的水平上。这一事实表明，由于财政上乃至政治上的原因，朝鲜战争后第二阶段的军备扩充也已接近饱和了。但最近垄断资本鉴于危机日益临近，决定铤而走险，再度增加军费。以洛克菲勒财团为背景的“盖瑟委员会”曾提出一项五年增加军费近二百亿美元的建议。洛克菲勒基金研究小组更主张八年内增加一千零八十亿美元。艾森豪威尔已提出了大大增加军事费用的新预算。在已经二度扩张的基础上，再采取这种饮鸩止渴的扩军措施势必造成更严重的财政困难和通货膨胀压力。
（四）商品输出将转趋下降。近几年内，由于政府大力支援，美国资本和商品输出迅速增加。1956年美国国外投资积累总数四百九十五亿美元（私人投资三百三十亿美元，政府投资一百六十五亿美元），较1946年增加一点五倍以上，而1919到1939年的二十年间增加不到一倍。由于对外投资绝大部分用来购买美国货，因而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商品输出。1956年美国出口总额一百八十九亿美元（包括援外计划下的输出在内），较1950年增加了84％。在1953年秋开始的经济衰退中，美国出口由于对欧输出增加了15％而下降甚微，当时曾因此部分地缓和了整个经济的下降趋势。但美国输出在侵埃战争引起畸形高涨后已转趋下降，1957年3月以来逐月减少。从资本主义世界的贸易趋势看来，美国出口困难将有增无已。原因是：（1）主要工业国家因美元荒问题又告严重，将限制美元进口。1957年上半年西欧国家受侵埃战争影响，自美大量进口石油、煤及农产品等，对美贸易发生巨大逆差（十六亿美元，较上年同期增加了65％）；英、法、荷、芬、西、瑞士等六国黄金美元储备1956年底为六十五亿美元，1957年9月降为五十三亿（内法国系6月数字）。加以许多西欧国家均有通货膨胀现象，又受西德马克价值趋向上升的压力。因此，若干国家已发生货币危机。现在美国经济已在收缩，进口自必相应减少。西欧国家要在这种情况下扩大对美输出以增强其储备力量殆不可能。它们为自保计，采取步骤削减美元进口是完全可能的。目前法国已在这样作。此外，日本1957年上半年入超十亿美元（其中对美占45％），储备紧促，也已在限制进口了。（2）原料出产国家因外汇收入减少，也将削减美元进口。由于美国和西欧经济恶化，对原料需求普遍减少，世界原料价格惨跌，1957年以来已有十五个原料出产国家的外汇储备减少。为防止外汇危机进一步恶化，菲律宾、印度、印度尼西亚、阿根廷、玻利维亚、巴西及哥伦比亚等国已在大力削减美元进口。
　　三
艾森豪威尔政府自上台以来企图用通货膨胀（增加政府支出，放松信贷）或通货紧缩政策（减少政府支出，抽紧信贷）来克服经济困难。其基本作法是，在经济过度扩张时实行收缩，在收缩到引起经济下降时再进行膨胀。希图借此使经济避免暴涨和暴跌，在有节制的通货膨胀中保持平稳发展。这一作法在暂时延缓危机的爆发方面曾收到一些效果。但是，在执行的过程中，政府支出和信贷扩张失去了控制，平衡经济的预期目标并没有达到，整个经济反而更不稳定了。原因是，政府支出和信贷扩张固然暂时起了刺激经济的作用，但增加政府支出和信贷的结果造成了财政困难和金融危机，削弱了政府的财政地位、私人购买力和工商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投资力量。经济困难反而因此加重。这表现在固定资本更新、消费需求和房屋建筑等支持因素进一步削弱，它们更加依靠政府支出或信贷刺激，以致政府开支和信贷稍一收缩，即容易触发真正的经济下降。因此，通货膨胀措施不得不继续下去。美国政府企图对通货膨胀趋势加以控制显然已不可能了。
美国政府不断采取通货膨胀措施已造成严重的恶果。（1）税赋负担沉重。政府开支自1956年度起由朝鲜停战后的下降趋势转而上升。1957年1月提出的联邦和地方开支共一千三百零六亿美元，占国民总生产30％。联邦和地方税共一千一百九十亿美元（其中地方部分尚未把社会福利基金、政府企业等方面的收入计算在内），约占国民收入三分之一，与朝鲜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支出最大时的水平相等。这样浩繁的开支和沉重的税赋负担是美国在“和平时期”内前所未有的。（2）公私债务恶性膨胀。1956年底总数增为六千八百三十八亿美元（内联邦国债二千七百六十六亿美元，超过了二千七百五十亿美元的法定限额），超过了过分夸大的国民收入（三千四百三十六亿美元）将近一倍，较1950年底债务总数增加了40％。（3）通货膨胀情况严重。物价自1955年下半年起普遍上涨，截至1957年9月为止，生活指数连续上升了十九个月。在这段时间内，美元贬值5.5％（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贬值40％，朝鲜战争期间贬值8％）。
以上三方面的发展已转而对整个财政经济产生不利影响。（1）损害了政府的财政地位。在目前情况下，美国政府要大量增加国债势必大大加剧通货膨胀，而在税收方面，它既无力实行减税，也很难进一步提高税率。这表明，美国政府进一步干预经济的力量已大为削弱了。（2）削弱了购买力。各级政府所征个人所得税加上私人债务偿还数字已占到个人收入的三分之一以上，再加上生活费用上涨的影响，已成为购买力削弱的根本原因。（3）削弱了工商业特别是中小企业的投资力量。公司所得税率相当高，利润二万五千元以下部分征税30％，以上征税52％。中小企业一面受到大企业在销售和政府订货方面日益加紧的排挤，同时又须和大企业担负同样的税率。一年多来生产资料的价格上升和政府所采取的高利率政策对中小企业也是很大的打击，以致它们在筹措资金方面越来越困难。从1954年第四季到1956年第二季，资产在一百万元以下的公司，新投资增加不到1％，资产一亿以上的公司却增加了约17％。
以上情况说明，美国经济现在既面临着支持因素削弱的困难，也面临着经济恶性膨胀的危险。
　　四
在这种情况下，艾森豪威尔政府已以他的新预算表明它将再度采取膨胀政策，但又不敢过度膨胀。其具体做法是：（1）增加军事费用。根据最近发表的预算咨文，1959年度军事拨款（四百四十三亿美元）比1958年度追加后的拨款数字增加三十三亿美元；军事开支（四百五十八亿美元）比1958年度原订预计数字增加十七亿美元。作为紧急防御之用的五亿美元尚未计算在内。据估计，1958年军事订货将由去年的一百七十五亿美元激增至二百三十二亿美元左右，即增加约33％。（2）增加非军事开支。联邦非军事和地方政府开支1959年度（现金预算）将增加四、五十亿美元。（3）采取放松信贷的步骤。1957年11月经济显著下降后，联邦储备局宣布将贴现率由3.5％降至3％，这标志着美国政府已放弃到这一年秋季还在执行的通货紧缩政策；但在私人举债力量已削弱的情况下，这类措施的作用，连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也表示怀疑。总起来看，以上各项措施可以在暂时缓和下降方面起到一些作用，但不足以改变经济上升接近饱和的总趋势。由于军事开支膨胀激烈，而非军事开支所减甚微，整个经济恶性膨胀的困难，势必造成更大的财政困难，从而爆发更猛烈的经济危机。
另外，美国垄断资本还准备加强对外经济扩张。作为转嫁经济危机的主要办法之一。尽管国内市场对美国来说仍是主要的和基本的，但国外市场对美国经济的重要性近年来有很大增长。1956年美国输出额占国民总生产5％，1950年则为3.6％。现在工业产品11％以上和农产品的20％用于出口。垄断资本现在一面要求提高关税壁垒，一面加紧对外扩张。加拿大、拉丁美洲和欧洲目前仍是美国资本扩张的基本地盘，但这些地区已不能满足它的扩张要求，亚非两洲广泛地区现已成为美国资本注意的重点。1956年美国私人对外投资总数中亚非只占6％，但从1950到1956年，美国在这个地区的投资增加了一点七倍，而它在其余地区的投资增加不到一倍。目前美国除继续扩大其在美洲的垄断地位外，正力图加强其在欧洲的竞争地位，并积极进行对亚非的扩张。图谋在1960年取代艾森豪威尔的尼克松于1957年10月提出了一项带纲领性的九点对外经济扩张计划，总目标是在十年内把美国海外投资增加一倍到二倍，主要的具体内容是要求把总统有权削减关税的“互惠贸易法”延长五年，美国参加“关税贸易总协定”的执行机构，以增强其与西欧“共同市场”的谈判地位；减免海外利得税，设立海外投资保险基金和海外开发基金，以鼓励对外投资，特别是对亚非的投资。本年度美国政府已设立一笔三亿美元的“开发贷款基金”，并准备在下年度为此再拨出六亿二千五百万美元，其主要对象也是亚非国家。这些情况说明，今后美国同西方各资本主义国家间的经济冲突，特别是在亚非的经济冲突势将越来越尖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