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谈勤工俭学 [复制链接]

第7版()
专栏：

徐老谈勤工俭学
本报记者　柏生
勤工俭学是我国青年学生的优良的革命传统。四十年前我国约有一千多个青年留法勤工俭学，他们一方面在法国工厂里做工，一方面求学。徐特立同志就是那时到法国做勤工俭学学生的。在这批青年学生里后来还产生了像周恩来、邓小平、陈毅、聂荣臻、李富春等党的和国家的许多优秀的领导同志。
在北京一个普通的明静的院里，记者最近有机会访问了这位革命老前辈徐特立同志。徐老今年已经八十一岁了，须发全白，但他每日仍孜孜不倦地勤于工作，勤于学习，他走起路来还是那么健壮，精神矍铄，也非常健谈。他的生活是那样俭朴，在革命的艰苦年代里，他的衣服、鞋袜都是自己缝补。他的这种艰苦俭朴的作风，今天一直还是保持着的。他穿着一身旧棉制服，外面罩着已经褪了色又重新染过的蓝布罩衣，在他的小小的客厅里热情地接待了记者。
1919年徐老初到法国勤工俭学的那一年他已经四十二岁了。那时他在湖南已经当了二十年的中小学、高等师范的教员和校长，还曾经担任过湖南省议会的副议长，在湖南的教育界里有很高的声誉和地位。当时他是留法学生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他的这种求学精神，在教育界和留学生中间，传为美谈。
徐老到法国以后，和青年学生一块进了法国木兰省立公学学法文，过一般学生的集体生活。他还在巴黎大学旁听过数学，给留法勤工俭学学生烧过饭，进法国工厂做过钳工。李卓然同志在祝徐老七十大寿的诗里有这样两句话：
“四十五六学钳床，
陶钢凿铁赛同行。”
李卓然同志在这首诗的附注里说：1922年遇徐老于法国南部圣侠门钢铁厂，他与我辈青年小伙子赛学钳工，常不服输。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徐老当时在法国勤工俭学的情况。
怀着敬仰的心情，我倾听着徐老对留法勤工俭学那段生活的回忆。徐老认为那段生活给他收获最大的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认识，增加了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感性知识，也看穿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西洋镜。徐老说，我们那时在工厂里做工，有了许多亲身的体验，得到了许多社会知识，我懂得了资本主义的剥削制度是怎么一回事。资本家不放松工人在工厂里做工的时间，一分一秒钟，他们都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剥削工人。当时在法国的一些大工厂里，工人不但在做工的时候受着大资本家的剥削，在日用消费品方面，也要向他们购买，受他们剥削。所有工厂中的劳动者的生活，完全是由资本家在支配。你罢工，他们就设法使你生活马上成问题。
谈到这里，徐老无限感慨地回忆说：那时我们在工厂里作工的条件当然很不好，根本不能和现在我们国家的工厂相比。那时工人根本没有政治地位，工人生活没有保障。而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留法勤工俭学学生白天做完工，晚上还要抓紧刻苦自学呢！
徐老对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的关系，一谈起来就非常气愤。他说，他在法国几年，不仅了解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剥削关系，也了解了法国所谓的自由，和人与人的关系是什么东西。他说：资本主义社会所谓自由是非常残酷无人道的，其实也是最不自由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金钱上。男女关系，家庭关系，一切都被金钱财产所掌握，例如有的人自己的母亲去给别人做保姆，可是自己家里的儿女还要雇请保姆。这种现象很多，一个人没有钱，就等于没有人格。
徐老进而对我们今天所提倡的勤工俭学，谈了许多极其深刻的意见。他首先从历史的发展上谈起这个问题，他说：人类存在，勤俭就存在；目前，在社会主义社会，我们必须勤俭，不能只消费，总要留一部分扩大再生产，越留得多，社会发展得越快，积累是为了将来的发展。
徐老说，勤工俭学是任何时代都需要的。单只劳心，就会变为唯心主义，劳心和劳力结合起来就是唯物主义了。今天劳心劳力绝不能分开，要有高度的智慧，要提高工作效能，就要不断动手。劳力是基础，是智慧的来源，人从劳动中得到了智慧，再用脑指挥手，劳动就更好。人不动手是不行的，一定要一面动手，一面动脑，手脑并行发展；人不动脑也不行，绝没有盲目的无计划的活动。不劳力，劳心就没有基础；不劳心，劳力就不能前进。
过去剥削阶级为了保持它能够永远剥削压迫人民，阻碍社会的发展，就提倡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使劳心和劳力脱节。今天是人民的时代，我们要建设，要改造社会，改造大自然，征服空间和海洋，要永远不断地向前发展，我们就要提倡劳心劳力结合，这也就是我们今天为什么要提倡勤工俭学的道理。
徐老越谈越兴奋，他说，中国古来就有“学足三余”这样一句话。那就是说，晚上是一日中多余的时候，落雨落雪是天晴多余的时候，冬季是春夏秋三季多余的时候，平日都要做工，只有得闲多余的时候才读书；古时候人没有一年一日一季专读书不作工的，日中作工，晚上读书，天晴作工，落雨读书，春夏秋三季作工，冬季读书。
徐老说，现在我们理解勤工俭学的意义就绝不能只停留在留法勤工俭学时代的意义上了，现在勤工俭学的意义已经比那时变化得深广多了。同时，现在我们实行勤工俭学，也不应仅认为是在做学生的时代，人的一生都应该是勤工俭学的过程。一个人从小孩子开始，就应该培养他会动脑动手。谈到这里，徐老显得十分激动，他说：今天我们处在社会主义大跃进的时代，我们的一切工作都在跃进，我们的实际知识和书本知识都已经赶不上工作的需要了，这如何得了。今天不光是青年人要勤工俭学，我们大家都要勤工俭学。
徐老着重谈到，今天我们提倡勤工俭学，正是革新教育的问题，它和勤俭办学是结合起来的。学校的领导人、教师、学生都要做到勤俭办学、勤工俭学。徐老过去自己办学时就是发动教师、学生一起革命办学。他在湖南长沙，白手起家地创办了好几所学校，像长沙女子师范学校创办时，校舍是借来的，校具也是借来的，开办费也是借来的。徐老就是这样用勤俭办学的精神，自己一身兼任校长、教员和工人，他每天忙于教课以外，还要亲自摇铃、扫地。徐老后来在江西苏区办学也是这样的，亲自摇铃、扫地、种菜、弄饭吃，和学生过同样的艰苦生活。徐老说，今天的领导者要做模范，要青年做什么，领导者首先要自己去做。他还谈到，勤工俭学在革新教育方面的另一重大意义，就是改变理论脱离实际的教学方法。书本知识要学，但实际中的知识比书本的知识要丰富得多，教学一定要和实际结合起来，要和生产和斗争结合起来，不然就成为教条主义的了。
徐老还一再深刻的指出，今天我们的社会在不断地进步，人类的知识也不断地在增加，一个人的知识是社会给你的，是前人给你的，知识分子要前进，就要付给下一代更多的知识，不应该自己得的多付出的少。应该一代贡献超过一代。我们的知识是为集体的，不是为个人的，我们是社会主义，不能只顾个人，这样社会才能不断前进。
访问就要结束了，徐老亲切地说，青年人看到今天这样伟大的社会，这样美好的前途，还不愉快地努力前进吗！青年人要去创造，要有革命性，生活得要有朝气，蓬蓬勃勃，失败了不要唉声叹气，我们湖南有句话说：“堕甑不顾”，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失败了不要消极，要从失败中取得教训，争取今后的胜利。
从徐老家里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迎着初春的轻凉的晚风，我一面默默地走出了胡同，一面回想着徐老刚才的一番热情深刻的谈话。年高八十一龄的徐老的一生，不就是勤工俭学的最好的榜样吗？还有什么更足以说明勤工俭学的做法对知识青年的重大政治意义呢？我觉得我很幸福，这次访问，我自己首先上了一堂深刻而生动的勤工俭学的政治课。（附图片）
四十年前留法勤工俭学时代的徐特立同志（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