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与李香香——陕甘宁边区民间革命历史故事 [复制链接]

第3版()
专栏：

　　王贵与李香香
——陕甘宁边区民间革命历史故事
李季
第一部
１崔二爷收租
中华民国十九年，
有一件伤心事，出在三边。
人人都说三边有三宝，
穷人多来富人少。
一眼望不尽的老黄沙，
那块地不属财主家？
民国十八年雨水少，
庄稼就像炭火烤。
瞎子摸黑路难上难，
穷汉们就怕闹荒年。
荒年怕尾不怕头，
十九年春荒人人愁。
掏完了苦菜上树梢，
遍地不见绿苗苗。
坟堆里挖骨磨面面，
娘煮儿肉当好饭！
二三月饿死人装棺材，
五六月饿死没人埋。
窖里粮食霉个遍，
崔二爷粮食吃不完。
穷汉们饿的像只丧家狗，
崔二爷狠心见死他不救！
风吹大树嘶啦啦的响，
崔二爷有钱当保长。
一个算盘九十一颗珠，
崔二爷牛羊没有数数。
三十里草地二十里沙，
那一群牛羊不属他家？
烟洞里冒烟飞满天，
崔二爷他有半个天。
县长跟前说上一句话，
刮风下雨都由他。
天气越冷风越紧，
人越有钱心越狠！
十八年庄稼没有收，
庄户人家皱眉头。
打不下粮食吃不成饭，
崔二爷的租子也难还。
饿着肚子还好过，
短下租子命难活！
王麻子 三天 没见一颗米，
崔二爷的 狗腿子来 催逼。
舌头在嘴里乱打转，
王麻子把好放都说完。
“还不起租子，我还有一条命，
这辈子还不起，来世给你当牲灵。”
“短租子、短钱、短下粮——
老狗你莫非想拿命来抗？”
一句话来三瞪眼，
三句话来一马鞭！
狗腿子像狼又像虎
五十岁的 王麻子 受了苦。
混身打烂血直淌，
连声不断叫亲娘。
孤雁失群落沙窝，
邻居们看着也难过。
“冬天穿皮袄为避风，
王麻子短租谷，不短你的命。”
“房子家产由你们挑，
打死我 租子也 交不了！”
毛驴撞草垛没有长眼，
狗腿子不长人心肝！
一根棍断了又一根换，
白落红起不忍心看！
太阳偏西还有一口气，
月亮上来照死尸。
拔起黄蒿还带根，
崔二爷做事太狠心！
打死老子拉走娃娃，
一家人落了个光踏踏！
冬天里草木不长芽，
旧社会的庄户人不如牛马！
２王贵揽工
王麻子的娃娃叫王贵，
不大不小十三岁。
崔二爷来好打算，
养下个 没头长工 常使唤。
算个儿子 掌柜的 不是大，
顶上个 揽工的不 把钱花。
羊羔子落地咩咩叫，
王贵虽小啥事都知道。
牛驴受苦喂草料，
王贵四季吃不饱。
大年初饺子下满锅，
王贵还啃糠窝窝。
穿了冬衣没夏衣，
六月天翻穿老羊皮。
秋天收庄稼一张镰，
磨破了手心还说慢。
冬天王贵去放羊，
身上没有好衣裳。
脚手冻烂血直淌，
干粮冻得硬梆梆。
心想拔柴放火烤，
雪下的柴儿点不着了。
马兰开花五个瓣瓣，
王贵揽工整四年。
冬里雪大来年麦好，
王贵就像麦苗苗。
十冬腊月雪乱下，
王贵想起他亲大。
老牛死了换上牛不老，
杀父深仇要子报！
３李香香
百灵子雀雀百灵子蛋，
崔二爷家住死羊湾。
大河里涨水清混不分，
死羊湾有财 主也 有穷人。
死羊湾 前沟里有 一条水，
有一个穷老汉李德瑞。
白胡子李德瑞五十八，
家里只有一枝花。
女儿名叫李香香，
没有兄弟死了娘。
脱毛雀雀过冬天，
没有吃来没有穿。
十六岁的香香顶上 牛一条，
累死挣活吃不饱。
羊肚子手巾包冰糖，
虽然人穷好心肠。
玉米结子颗颗鲜，
李老汉年老心肠软。
时常拉着王贵的手，
两眼流泪 说：“娃命苦！
“年岁小来苦头重，
没娘没大孤零零。
“讨吃子住在关爷庙，
我这里就算你的家。”
刮风下雨人闲下，
王贵就来把柴打。
一个妹子一个大，
没家的人儿找到了家。
４掏苦菜
山丹丹开花红姣姣，
香香人材长的好！
一对大眼水汪汪，
就像那露 水珠 在草淌上。
二道糜子碾三遍，
香香自小就爱庄稼汉。
地头上沙柳绿蓁蓁，
王贵是个好手生！
身高五尺混身都是劲，
庄稼地里顶两人。
玉米开花半中腰，
王贵早把香香看中了。
小曲好唱口难开，
樱桃好吃树难栽。
交好的心思两人都有，
谁也害臊难开口。
王贵赶羊上山来，
香香在洼里掏苦菜。
赶着羊群打口哨，
一句曲儿出口了：
“受苦一天不瞌睡，
合不上眼睛我 想 妹妹。”
停下脚步定一定神，
洼洼里声小像弹琴：
“山丹丹 花来背 洼洼开，
有那些心思慢慢来。”
“大路畔上的灵芝草，
谁也没有妹妹好！”
“马里头 挑马不 一般高，
人里头挑 人数哥 哥好！”
“樱桃小口糯米牙，
巧口口说些哄人话。
“交上个有钱的花钱常不断，
为啥要跟我这揽工的受可怜？！”
“烟锅锅点 灯半 炕炕明，
酒盅盅 量米不 嫌哥哥穷。
“妹妹生来就爱庄稼汉，
实心实意赛过银钱。”
“红瓢子西瓜绿皮包，
妹妹的话儿我忘不了。”
“肚里的话儿乱如麻，
定下个时候，说说知心话。”
“天黑夜静人睡下，
妹妹房里把话拉。
“满天的星星没月亮，
小心踏在狗身上！”
５两块洋钱
太阳落山红艳艳，
香香担水上井畔。
井里打水斗绳绳短，
香香弯腰气直喘。
黑呢子马褂缎子鞋，
洼洼里来了崔二爷。
一颗脑袋像个山药蛋，
两颗鼠眼笑成一条线。
张开嘴了见大黄牙，
顺手把香香捏了一把。
“你提不动我来帮你提，
绣花手磨坏怎个哩！”
“崔二爷你守规矩，
毛手毛脚干啥哩？！”
“小娇娇你不要恼，
二爷早有心和你交。”
“大米干饭羊腥汤，
主意早打在你身上。”
“交了二爷多方便，
吃喝穿戴由你拣。”
香香又气又害羞，
担上水桶往回走。
崔二爷紧跟在后边，
腰里摸出来两块钱。
“二爷给你两块大白洋，
拿去扯两件花衣裳。”
香香的性子本来躁，
自幼就把有钱人恨透了。
一恨一家吃不饱——
打下的粮食交租了；
二恨王贵给他揽工——
没明没夜当牲灵。
脸儿红似石榴花：
“谁要你脏钱干什吗？”
“死了头你不要不识好，
惹恼了二爷你受不了！”
挨骂狗低头顺着墙根走，
崔二爷的醋瘾没有过够。
“井绳断了桶掉井里头，
终久脱不过我的手。
“放着白面你吃＠＠，
看上王贵你看不上我？！
“王贵年青是个穷光蛋，
二爷我虽老有银钱。
“铜箩里筛面落面箱，
王贵的命儿在我手上。
“烟洞里卷烟房梁上灰，
我回去叫他小子受两天罪！”
第二部
（１）闹革命
三边没树石头少，
庄户人的日子过不了。
天上无云地下旱，
过不了日子另打算。
羊群走路靠头羊，
陕北起了共产党。
头名老刘，二名高岗，
红旗插在半天上。
草堆上落火星大火烧，
红旗一展穷人都红了。
千里的雷声万里的闪，
快哩马撒红了个遍。
紫红＠牛自带耧，
闹革命的心思人人有。
前半晌还是个庄稼汉，
到黑里背枪打营盘。
打开寨子分粮食，
土地牛羊分个光。
少先队来赤卫军，
净是些十八九的年轻人。
女人们走路一阵风，
长头发剪成短缨缨。
上河里涨水下河里浑，
王贵暗里参加了赤卫军。
白天到滩里去放羊，
黑夜里开会闹革命。
开罢会来鸡子叫，
十几里路往回跑。
白天放羊一整天，
黑夜不＠一＠眼。
身子劳碌精神好，
闹革命的心劲一满高。
手指头五个不一般长，
王贵的心思和人不一样。
别人的仇恨像座山，
王贵的仇恨比天高：
活活打死老父亲，
迩刻又要抢心上的人！
牛马当了整五年，
崔二爷没给过一个工钱。
崔二爷来胡日弄，
修寨子买马又招兵。
地主豪绅个个凶，
崔二爷是个大坏蛋！
庄户人个个想吃他的肉，
狗儿见他也哼几哼。
众人向游击队长提意见：
早早的打下死羊湾。
心急等不得豆煮烂，
定下个日子：腊月廿三。
半夜先捉定崔二爷，
到天明大队开进死羊湾。
定下计划人忙乱，
后天就是二十三。
２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
打着了狐子兔子搬家，
听见闹革命 崔二爷 心害怕。
白天夜晚不瞌睡，
一垛墙想堵黄河水。
明里查来暗里访，
打听说谁个随了共产党？
听说王贵暗黑闹革命，
崔二爷头上冒火星。
放羊回来刚进门，
两条麻绳捆上身。
顺着捆来横着绑，
五花大绑吊在二梁上。
全庄的男女都叫上，
都来看闹革命的啥下场！
连着打断了两根红柳棍，
昏死过去又拿冷水喷。
麻油点灯灯花亮，
王贵浑身扒了个光。
两根麻绳捆着胳膊腿，
捆成个鸭子倒浮水。
满脸混身血道道，
活像个剥了皮的牛不老。
崔二爷来气凶凶，
打一皮鞭问一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穷鬼们还能 闹成个 大事情！
“撒泡尿来照照你的影，
球眉鼠眼还会成了精！
“五黄六月会飘雪花？
太阳会从西边出来吗？”
“老狗日你不要耍威风，
不过三天要你狗命！
“我一个死了不要紧，
千万个穷汉后面跟。”
“王贵你不要说大话，
说来说去咱们是一家。
“姓崔的没有亏待过你，
猴娃娃养成大后生。
“过罢河来你拆了桥，
翅膀硬了你忘了恩。
“马无毛病成了龙，
该是你一时糊涂没想通？
“浪子回头金不换，
放下杀猪刀成神仙。
“千错万错我不怪你，
年轻人没把 握我知 道哩。”
“老王八你不要灌米汤，
又软又硬我不上你的当。
“世上没良心的就数你，
打死我亲大，把我当牲灵。
“苦死苦活一年到头干，
整整五年没见你半个钱。
“五更半夜牲口正吃草，
老狗日你就把我吼叫起来了。
“没有衣裳没有被，
五年穿你两件老羊皮。
“你吃的大米和白面，
我吃顿黄米当过年。
“一句话来三瞪眼，
三天两头挨皮鞭。
“姓崔的你是娘老子养，
我王贵娘肚里也怀了十个月胎！
“你是人来我也是个人，
为啥你这样没良心？！
“我王贵难穷心眼亮，
自己的事情有主张。
“闹革命成功我翻身了；
不闹革命我也活不长。
“跳蚤不死一股劲的跳，
管他死活 就是我这 命一条。
“要杀要刮由你挑，
你的鬼心眼我知道：
“硬办法不成软办法来，
想叫我顺了你把良心坏。
“趁早收起你那鬼算盘，
想叫我当狗难上难！”
崔二爷又羞又气恼，
撕破了老脸，一跳三 尺高。
“狗咬巴屎你不是人敬的
好话不听你还骂人哩！”
说个“打”字，皮鞭如雨下，
疼的王贵紧咬着牙。
一阵阵黄风一阵沙，
香香看着心上如刀扎。
一阵阵打颤一阵阵麻，
打王贵就像打着了她。
脸皮发红又发白，
眼泪珠噙着不敢滴下来。
两耳发烧混身麻，
活像一个死娃娃。
为救亲人想的办法好，
偷偷的跑出了大门道。
一边走来一边想：
“王贵的命儿就在今晚上。
“他常到张家圪＠去开会，
那里该住着游击队！
“快走快跑把信送，
迟一步亲人就难活命！”
（明天二版续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