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邮员李虎天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乡邮员李虎天
本报记者　叶剑韵
（接昨）
一个善于进取的人，在自己的面前，经常会提出许许多多的假设。李虎天实现了这个假设，接着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假设。
“能不能让一切无法投递的信件，都有着落呢？”
提出这个假设是前年冬天的事情。初冬，接连从苏联寄来了两封信。一封信的收件人是何一权，另一封寄给金昌彦。这两封信的地址没有错，可是把全区两千五百多户的户籍簿全翻遍了，就是找不着。后来他又约请各个农业生产合作社的主任，在开全体社员大会时帮助作公开的通知。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月，仍旧毫无着落。
为了这件事，他还挨了局长一顿批评。事情是这样的。他仗着自己年青力壮，找不着，就采取勤跑勤问的办法。他想，只要多跑几里地多问几个人，不信就找不着。这一带村子很稀，村与村之间除了山岭就是甸子。为了争取多跑几个村子，他常常踏着甸子里的薄冰抄近赶路。这时，天气虽然冷，水面的冰还冻得不结实。一不小心，就掉下河去了。北风一吹，湿透了的棉裤冻得像冰棒一样。日久，两条腿冻裂了。晚上一睡下来，创口痛得火辣辣的。
这天，局长刚从外边开会回来，一走进宿舍，就发觉小李在说梦话。说一阵就尖声叫痛起来。局长轻轻地把他叫醒，问他什么地方痛，小李迷迷糊糊地回说腿痛。局长掀开被一看，天哪，这双腿就像树皮一样。那些裂口子的地方，流出来的鲜血已经结成了疤。
“这是怎么搞的。你把这双腿搞成这个样子，明天还想出班不？”
这时李虎天完全醒了，用手护着腿，急忙掩盖说：
“这是生下来就有的毛病；没关系，睡一夜就好了。”
局长是一个有经验的人，一看伤势，就知道这是冻坏了的。而且就近的火炉子上，那件湿透了的棉裤，正烤得水汽腾腾。
“青年人，咱们是工作，可不是拼命。这么冷的天气，你还淌水。”说到这里，局长停了停。他瞧着李虎天那副朝气勃勃的面孔，马上就改口说，“同志，你是共青团员，难道一个不爱惜身体的人，可以算是一个好团员吗！”
李虎天受了局长一顿数说，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他见局长在对面铺上坐下了，于是就鼓足勇气把自己的打算做了详细的汇报。并说，这两封来自苏联的信，如果不设法送到的话，支局不光彩，中国邮电工人也不光彩。
“是的，你的打算是好的。可是你的工作方法也得讲究一些。就拿这两封信来说，如果多找几个年长的老人……”没等局长的话说完，小李从铺上蹦了起来。
“这可说对了，过去，我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么办过。”
他急忙披衣起床，连夜把那些无法投递的信件收集拢来，将收件人的姓名和发信的地址抄了一张清单，藏在上衣的口袋里。
第二天出班，每到一村，就把这些名字念给老人们听。不几天，一批下落不明的信件投递出去了。然而，从苏联来的这两封信，问谁谁也说不知道。
一天傍晚，李虎天从铧尖乡出班回来，路过德新村，迎面来了个八十多岁的老汉。小李一见很奇怪，这个村上所有的老人都访问过了，唯独这个老汉是第一次见面。一问，才知道他叫龙岩，是全区年纪最大的老人，最近走亲戚才来家。谈不几句，小李就把苏联来信的事告诉了他。老汉思索了好久回说，记不起有这两个人了，不过，上年纪的人，记性坏，可以再继续想想。
十多天以后的一个傍晚，邮局门前来了一个老汉，声称要找乡邮员李虎天。小李出门一看，原来就是龙岩老人。他让他到屋子里坐下。老人说：
“你要找的那个姓金的我可想起来了。这人已经死了三十一年，不过他老伴还在；她姓何，或许她娘家的什么人叫何一权。这家有个儿子，在金昌彦死去的前一年就外出谋生了。这两封信是不是他们的家信呢？”
小李送走了老人，拿了个手电筒，捎上那两封信，连夜赶到这家去投递。当这个和儿子失散了三十多年的老大娘读了儿子的来信以后，立即跪倒在小李的面前。她说：
“感谢共产党，培养了像你这样的好人。”
说到这里，李虎天反复地说，乡邮员的工作，在在都可以为人民服务。为了证实他的观点，他又说了一段经历。
1957年1月间一个下雪天的早晨。小李背上邮包出班到南阳乡去。那天雪大风大，天气很冷，路上行人很少。走了不到七、八里地，迎面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她头上扎了一条白毛巾，手里扶着一根拐棍，走一步，哼一哼，脸色苍白。当两人相遇的时候，小李很平常地走过去了。走不多远，心里突然想起，刚过去的这位大嫂一定有病。像这样赶下去，说不定会在什么地方出危险。于是，他急忙掉过头来赶上了那个妇女。一询问，才知道这个女人原来是个产妇，丈夫在外地工作，几天前从邮局寄来了十五元钱。现在她急等钱用，正赶到邮局去兑取汇款。
当时李虎天一面把这个产妇送回家去，一面从邮包里取出十五元钱来交给她；并说自己就是邮局里的工作人员，一切手续可以由他回局代办。
他走出这个产妇的家门以后，心里十分不安。因为这一天出差，自己身上并没有带钱，而是挪用南阳乡人民委员会的公款垫付的。挪用公款是违反制度的。但是，他又想：只要救了别人的急，即使自己受批评受处分也算不了什么。事出意外，当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领导同志以后，不仅没有受到批评，相反的领导上却表扬他做得对，做得好。
在某些人看来，一个乡邮员的工作，就是跑跑路，拿拿送送。其实，乡邮员的工作何尝是这么简单哩。
“一个乡邮员，不仅要勤跑快跑，更重要的是做好调查工作。”这是李虎天几年来在工作中积累下来的一条宝贵经验。
目前，他常跑的七十多个村子，已经做到：村东头住的那一家，西头那家姓什么，谁家和谁家是紧邻，差不多全记熟了。出班以前，所有邮件依照投递先后编成顺序，一到就挨次分发。这样，投递的速度差不多提高了一倍。不仅如此，他为了做好报刊推广发行工作，对哪个村子有多少中学生、小学生，多少人能读汉文，多少人能读朝鲜文，这些人的经济情况怎么样，肚子里已经有了一本账。五年来，他在地方党组织的领导下组织了五十个读报组，就是在调查了解的基础上搞起来的。根据他的分析，今年全区做到平均每九个人一份报刊，完全有把握。
最后，在我结束这次访问的时候，李虎天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假设。他说：
“几年来，经常要夜间赶路，这对一个青年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可是，在紧张的劳动中，再多想一些办法，来改善一下劳动条件，有没有可能呢？”
接着他自己又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最爱我现在的岗位。一个人，使自己心爱的工作更美好、更理想，应该说这是不成问题的。”（附图片）
赵志方插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