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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春雷之夜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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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8-04-10
第8版()
专栏:

第一个春雷之夜
菡子
这个题目是很响亮的,其实我所要记述的并不是轰轰烈烈的事情,只是如实地标明我所记的确是今年春天第一次打雷的晚上,打雷时候我们正在漆黑的田野里。
今天中午有过一阵急雨,我们要耙的地还在六七里路以外,不知那儿下得怎样。队长和驾驶员(我的师傅)都有些犹豫起来了:怕潮,怕还要下。这一阵都是这样淅淅沥沥的,如果听它的摆布,就别想干脆地决定什么,要是拿个“跃进”去对付它,总比等待强。所以考虑不到两分钟,连我在内都迸出一个字:去!马上加油,马上开车!用“三速”、加大油门前进。
要不要说明一下,车子是我开的。我在这部车上(D4)有过三小时的工龄,师傅就坐在旁边,我是应该可以开到“工地”的。从下午三时到七时,我和师傅轮流耙地,每次个把钟头。三十六亩地中也有我耙的十五亩。开始两圈两头转弯的地方我漏耙过五寸至一尺宽模样,这都是由于我的慌张,把协助转弯的脚刹车踩得太死,愈是强制,愈不听使唤;有时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该在哪儿就作大转弯的准备,不是早了就是迟了,一早一迟都可能在转弯时产生驾驶上的混乱;而且在起伏波度大的地方我也不能恰当地控制油门,弄得颠车或是开不动的样子,更顾不上在跨沟时又同时去掌握操作杆了;师傅开的墒子本来很直,但我开着开着就弯弯扭扭的。在师傅开时我静观了一小时,他精力集中神志泰然,在我看来他比机器灵活,操作杆、离合器、油门的把柄在他的手里,像拨弄算盘珠子似的,进退自如恰到好处;当他在平坦的地方急驶前进时,他目光如剑,射到哪儿车子也跟到哪儿。当我第二次执行任务时,我逐渐也能领会他的操作要诀,没有漏耙过地,转弯合格,曲线也少了,一切顺顺当当的。开始在我犯错误的地方还需要师傅详细指点,耙了两圈,他已用不着说什么,后来还在我大转弯以后,说了几声“正好。”毫不掩饰地说,我是很高兴的,因为这多少也是我的一点“跃进”。要不是天正黑洞洞地孕育着一场雷雨;而车子还在试验阶段,我们真想耙个通宵。在七时半我们只得往回走了。
大概开出半里路了吧,两道白光泻在绿草如茵的麦地上,机车轰隆隆地开过,漆黑而沉静的大地也显得生动起来,我正在想在哪一个童话片中看到过这样的场面,可是师傅侧耳细听,突然刹了车,他说排气管中有扑噜扑噜的声音,可能气缸部分出了毛病,我们只得在黑暗里蹲了下来。派了随车的小杨去请队长,本来也叫我跟着回家的,但我想陪着满心焦急的师傅。他自言自语地数落着毛病的所在,希望得到确切的回答,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阵急雨,我们忙着替车子盖油布,车身就变成小屋似的了,突然钻进两个人来,原来是准备来换班的,师傅和他们研究行车发出的声音。这是多么玄妙的听觉,他们可以分辨机子每一部分在行车时正常和非正常的声音,白天和晚上又不一样,晚上静,声音也复杂得多,对于这些我好像长着两只聋子的耳朵。后来他们把缸盖拆下来检查,我也只有帮着打电筒和代为保管螺丝的份儿,在他们研究时一句也插不上嘴。从我觉得自己有了“跃进”到现在发觉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做驾驶员的泄气劲是一个大转弯。我沉默着,并为风雨所恼,简直有点乐极生悲的样子,那突然射过的闪电和跟着响起的第一个春雷也使我十分震动,仿佛正是我现在心中发出的声音。
他们研究以后认为还可以开车,马达又响起来了,不过走不多远,仍有扑噜声,又刹住。我和师傅回队报告情况。我们在泥泞的道路上走着,舍不得使用手电,摸黑谈着各种夜行军的故事,师傅没想着如果要在车上过夜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了。远处闪电作急速射,春雷滚滚而至,雨点打在身上,我们迎风破浪,又恢复了亢奋的战斗情绪。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很脆弱的,在这次学习中,不是为成绩沾沾自喜,就是为发现自己的无能和缺点而灰心丧气,只看极端。其实成绩还是成绩,缺点也不可免,看到事物的两面和它的发展,自己好自为之,才是正理。“学一点逻辑”这几个朴素的字,这时对我有多么亲切。
半路遇见队长,他赶到车子那儿去了。九时光景,我回头一看,车灯比闪电还亮,现在我隐约地可以听出什么是行车正常的声音了,车子正在暴风雨中前进。
(深夜写于安徽某国营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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