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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北京的周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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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8-04-19
第8版()
专栏:

我在北京的周末
缅甸联邦驻中国大使 吴拉茂
自从七年前我来到北京——这个美丽庄严的城市,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我都是非常愉快地生活着。到处充满着新的令人兴奋的景象,四周洋溢着亚洲人的气息。在这些纯朴、友爱的中国朋友当中,我没有乡愁,感到的是亲切和温暖。
我的四个孩子,在北京外交界以猴子闻名的小淘气,和我一样爱上了这个新的环境。他们不再需要像在仰光时那样非上馆子才吃得到举世闻名的中国菜。单这一点他们就够感到满足的了。可是随着飞逝的日月,他们追求新的知识新的见闻的要求也逐渐增长。起初是不难安排一切的,因为北京有许多古迹名胜。每到周末,我和我的妻总带着他们不是到颐和园,就是天坛;或者这一次到北海,下一次到故宫。他们不仅陶醉在那优美的风景和古迹里,更触起他们探讨有关这些名胜古迹的历史人物的兴趣。他们叨叨不休的问这问那,使我和我的妻忙不过来回答。但是在春夏秋冬每一个季节里他们都反复游玩过这些地方后,我的四个小猴子就嚷嚷着要到他们不曾去过的地方。这时候我的妻建议说不如带他们去看看花房苗圃,培养他们爱花爱生物的习性。从此我们常把一个周末的下午消磨在隆福寺,或是城外的花房苗圃里。他们耐心地听有经验的老花匠给我们说怎样繁殖,怎样剪接,怎样杀虫。他们很兴奋地把买回来的花种到使馆的园子里。各人忙着为自己的一片小园地浇水、施肥、修剪。等他们比较熟悉了一些,又围着我一步不放地问:“爹!我们怎样消磨这个周末啊?”可怜的我,抓头搔耳,绞尽脑汁地想:“怎样打发这个周末呢?”好的是常常不等我回答,他们已经把探听来的好消息宣布了:“这个周末,雍和宫举行打鬼节”,“香山已经开放了”,“广济寺有佛牙”,“潭柘寺有帝王树”。
说起帝王树,使我想起他们由潭柘寺回来后在园子里发现了一颗银杏是多么兴奋。当他们看见一个新枝发出来的时候,四个小猴子很颓丧地对我说:“爹!缅甸外交部大概要派一个新的大使来北京了。”不料冬天的时候,新抽出的嫩枝枯萎了。他们跳起来,高兴地喊到:“爹!妈!我们不会离开北京了!”
一个月以前我因公去缅甸归来,四个孩子马上围上来盯着问:“爹!怎样度过这个周末啊?”虽然还困在旅行的疲惫里,我和妻都不愿叫这四个冬眠了一阵的小猴子失望。我们一同动脑筋,想可以去的地方。一个小猴子刚提议去芦沟桥打鸭子,另外三个立刻响应。可是我的妻,一个最虔诚的佛教徒,大家不难想像她是多么反对这个杀生的念头。我夹在两个阵营之间,不知该站在哪一边。最后孩子们说:“妈妈!你不觉得身为男子汉连枪都不会拿是可耻的吗?”于是我以教孩子们拿枪打靶为理由说服了他们的母亲动身去芦沟桥打猎。在那儿我们结识了一个中国朋友,他告诉我们在一个地方可以打山羊和野鸡。正像在火上加了油,孩子们立刻扑到我跟前说,“爹!下个周末让我们到那儿去吧!”正巧那天是巴基斯坦的国庆,我想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不料他们说:“爹!你们外交使团不是决定在周末不举行任何宴会吗?”说实话,我真感谢那位提出这个建议的同僚。因为这个决定解决了我不少家庭问题。当然这一次是巴基斯坦的国庆日,不可能照一般的宴会看待。但是四个小猴子说可以在早晨四、五点起身,下午再赶回来。结果我所举出的理由都无法打消他们去的热情。
星期日那天,太阳还未露面的时候,我和孩子还有那位中国朋友就动身了。沿着铁路奔驰了两小时,来到一个风景优美的口儿村。走上一段路就见到耸立在面前的山头。树木不多,却隐隐约约地透出了青绿。四个小猴子正像如鱼得水一股劲地爬着。可是我,才到了半山就腿疼,腰酸,寸步难行。这时候我才体会到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为缅甸独立而爬过许多山岭、穿过缅泰边境的年青力壮的拉茂了。我已经走近衰迈的老年,跳跳蹦蹦的日子已经成了往事。我感叹地停了脚步,让精力充沛的孩子继续前进。
这时候,我的中国朋友体贴地把我的厚外衣接了过去让我休息。不一会他更从附近的住户要了一壶开水,倒了一杯给我解渴,真如同沙漠里的跋涉者得到了甘露。我一饮而尽,顿时感到了轻松。在一个已凝成冰柱的瀑布边,我知道挣扎只是愚蠢的尝试,任凭你有山高的志愿,也挣不开年岁所给你的桎梏。我摸索着向山下走。腿肚不停的颤抖,觉得比上山更加艰难。如果不是靠我热诚的司机给我的那根手杖,我是万难回到汽车停着的地方了。
围在汽车旁边的大人孩子用好奇的眼神望着我。我用中国话和他们说:“你好吗?”他们也用亲热的微笑招呼我。在这时候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很客气恭敬地请我去他屋子里坐坐,并且对我说:“我常在报上看见你的名字,尤其在吴努总理来中国访问的时候。”我们像两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攀谈了起来。他告诉我这个村子的人口和这儿的合作社是如何先进。我也拿出带去的啤酒和他干杯。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困倦,他劝那些围着的人散开让我休息。不知是酒意还是乏倦,很快就把我带入了梦乡。醒来时,发现我新结识的朋友拿着一张纸,对我说:“以前我是个一字不识的人,是解放以后我才开始学习文化。大使!这是我为你写的。”
可惜我只听得懂中国话却看不懂中国字,于是他自己念道:“敬爱的吴拉茂大使,请你原谅我是不会写字的人,你给我的酒是中缅两国人民和平的长流水。祝中缅两国人民万岁,祝大使身体健康。雷中写。3月23日”
我所受的感动是无法形容的,我只能向他再一次举杯道:“这是为中缅友好万岁!”
包围着我们的人越来越多,在我和他们告别时还听见他耐心地回答旁边的人说:“这是缅甸大使”,“缅甸,我们西南方的朋友”,“他来这儿对我们是很大的光荣。”于是大人孩子都跟着我们开动了,由慢而快的汽车,一面跑一面挥着手喊:“欢迎你再来!欢迎你再来!”
怀着感动和恋恋不舍的心情,我暂时向这些亲爱的新朋友告别。在我心头盘旋不去的是那一个个真挚友善的脸,在我耳边回绕不散的是老乡们告诉我们山羊在那儿的喊声。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中国的乡村,跟着缅甸代表团,我去过中国许许多多的地方。但是这是第一次我来到他们日常的生活当中,和他们做不拘束的自然的接触,听到他们毫不加修饰的心腹话。我感到从那一刹那起,中国人民的友情更深地刻在我的心上了。
望着车外暂时停住劳动和我们招手的男女老少,我禁不住想:“他们当中会有多少个雷中啊!他们当中有多少男女是在解放前受尽剥削压迫,今天却在欢欢喜喜无忧无虑地建设他们的祖国。”
我的思潮忽然被孩子们的声音打断了。原来还是那一句话:“爹!我们怎样度过下个周末啊?”
这次我没有需要思索就答道:“孩子!北京到处都是我们可以度过和今天一样有意义的周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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