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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太阳——记肇源的人们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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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8-04-25
第2版()
专栏:

早晨的太阳
——记肇源的人们
本报特约记者 刘白羽
你想一想,早晨,刚刚升起的太阳吧!通红的光芒,清新、灿烂、生气勃勃。那时,你望着它,你的心境是怎么样呢?最近我在黑龙江肇源县所见所闻,就给我以同样的感觉。
一个早晨,我从肇源县城出发到愉快乡去。车从一片大冰湖上穿过,一眼望去,冰湖近处像淡青色的厚玻璃,远处则是白茫茫的冰雪。春已悄然到来,但早晨的湖面依然寒风似剪。这时我看见一队人正在湖沿上凿冰,一个个红光满面,热气腾腾。原来那个打头的,就是代龙社主任“杨半夜”。一个人为什么叫“半夜”?这得慢慢说来。此人真名杨士勋,原为乡信贷社主任,不久以前才下放当合作社主任的。前届主任工作做得不够好。开头群众对于杨士勋也并不轻信。有人背地里说:“不要去个孙悟空,又来个猴吧!”这话落到他耳内,他就闷着头一口气苦干了十三昼夜。马病了,他就亲自睡在马棚;约好天明刨粪,他半夜就一个人叮噹地干起来了。从那以来,他从没睡过整夜的觉。由此,“杨半夜”这亲切的绰号就远近风闻了。不知怎样一来,前不久,杨士勋又转起一个念头,从此县里来来往往的干部,常常看到他一个人闷声不响地蹲在冰湖上望着那片冰湖出神。人们问他,才知道,原来他是琢磨着怎样引湖水灌地,增产粮食。于是现在他就带了社员们踏雪刨冰了。
这个真实生活的片断,就如同一扇门霍地打开,展示了肇源人们千军万马、勇往直前的场面。这儿的人,一切为了坚决地跳,狠狠地跳,一步跳过黄河南,争取今年成为六千斤县(即每亩地收获四百斤)。肇源——郭尔罗斯后旗,是松花江边一片草原。这儿人传说:建城时挖地得一古砖,上书一“肇”字,故名肇源。从法库到此县的茂兴站去齐齐哈尔,为元、清时代由北京通往黑龙江的驿路。现在人们还管茂兴的人叫作“站上的人”。经江流多年淤积,土地极其肥沃。关里人来到此地从田间拈块黑土都说:“在我们那儿这就是肥料。”但严重问题是无霜期短,江水更常泛滥成灾。去年,眼看那一场超过了1952年的大丰收,连老农都眉开眼笑地说:“这回可没跑了!”谁知日夜台风加上洪峰,什么都一扫而光了。今年大跃进,全县的四级会议上,提出一垧六千斤的指标,怎样作才能达到呢?这便在肇源展开了一场和大自然的斗争。请看!这是我从愉快乡维新社用谷草秆插在粪肥堆上的一张大字报上抄下的肇源人们的誓言!
不怕风大和天冷,没有蜡烛有天灯,
生产跃进再跃进,八千五百斤上当英雄。
如果说县里提的六千斤指标已算可观,维新社的人却把指标又提到八千五百斤了。六千也好,八千也好,难道这只是枯燥的数目字吗?这数目字正包含着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大时代农村生活生动活泼的内容。
他们为粪肥而战
常言说:家土换野土,一亩顶两亩。于是人们千方百计找粪源,送粪肥。我到维新社,无数男女老幼,就像救火一样蜂涌直上,堆炕土的堆炕土,浇冰水的浇冰水。我到有利社,一群穿着花布棉袄的青年妇女,把街道上的冻土都一铲不留地铲下来送上大车。在愉快乡住了几天,我的心制止不住地和人们一道飞翔起来了。乡党委书记包向革,干劲大,志气豪,解放战争中他带着担架队,千里风雪,转战辽河,从火线上往下抱伤员,立下了特等功。不久前,他还是肇源县的民政科长,一下放到乡上就把跃进之火点燃,古老的草原于是闪光了。我来的头一天,我们在一盏煤油灯下,谈至夜深。他说:“我从来没经过这么冷的冬天,连老年人都说整四十年没见过这样大雪。”可是群众的干劲就如风似火,什么冰雪严寒都不怕。原来积的粪肥送得快透亮了,可是距离每亩四十吨的数字还差五万零三百八十二吨。怎么办?就放手找肥源。有利社把村旁边的一个老泡子的冰下泥找出来了。原来长年冲刷村庄的雨水都聚到这儿来,再加上死鱼烂叶,不知到底埋藏多少年代了。肥源找到,但又出了一个新问题,冰冻数米,坚如铁石,大风大雪、零下四十几度严寒,在那一无遮挡的大草甸子里怎么刨?等着冰化一寸再动一寸,那可赶不上趟。包书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烟灰抖掉说:“我呢?决心是有,可也有点怀疑。自己带上把十三斤重大镐去试试。用尽平生之力,镐一落下去就蹦回来了。砰砰几下,我的胳膊就拐不过弯,手就胀得连脖领都扣不上了。”他的皱拢的浓眉一下松了开来。“可是群众纠正了我们,群众把一块块桌面大的冰盘生凿了起来,还高兴地喊叫:‘快来看呀!出煤了!’嘿,那冰下泥比煤还黑。我们乡党委带头,要求全党动手,全民动手,有啥困难克服啥困难,就干起来了。愈干愈勇,愈勇愈干。人们兴高彩烈,说:‘多年马圈翻了身,多少臭坑变成金’,那时候,我们这地方,”他指了指乡党委办公室和隔壁的乡人民委员会办公室笑了笑说:“全权大使就是厨房的老师傅,供销社就由一个更官看门。”乡公安委员张平当上了赶大车的老板子,女副乡长张希玲跟妇女一道装车。愉快乡九十日夜以来,马休息人不休息,人休息车不休息。夜间我们刨冰找不着镐眼,装车的乱踩乱撞。几盏大冰灯摆在高高的粪堆顶上。远处有人看着说:“怎么月亮出的这样早?”“哪能,今天怎么出月亮?”原来就是冰灯透明铮亮,一盏冰灯比一百烛的电灯还闪眼。有的群众欢腾地说:“白天有日光,夜晚有冰灯,再增加四车有保证。”青年们说:“地冻三尺厚,挡不住我青年的热心三丈六!”妇女一批批上阵,拉着爬犁在冰冻上飞跑送粪,大字报上鼓励她们:“二队妇女真能干,干活的劲头像火箭!”就这样,当我到达愉快乡,粪肥已有70%送上地。从岗岭上看一看,黑龙江辽阔的原野上出现了历史上从来未有的现象,那草黄色的绒毯般平展展的田垅上,星罗棋布,纵横交错,一堆堆黑油油的粪肥,就像谁在棋盘上下满了黑棋子,就像谁给这大地画下了美丽的图案画。
他们为水利而战
要达到每亩六千斤,光有肥料不行,还得解决水。
谈到水,肇源的人们可受了无穷的怨气,愉快乡自然也不例外。守着松花江没有水浇地,弄不好还来个外淹内涝。打过井,井给洪水冲了;装过抽水机结果也失败了。那时有人编了几句快板:“南山一只鸡(指抽水机),北山一只鸡(指养鸡场),南山不出水,北山蹬了腿。”记述了他们懊恼心情。可是今年社会主义大跃进,却鼓起全乡人一定要战胜大自然的决心。他们修水库、挖灌溉线,还就着江沿安设抽水站。春节不过连夜干,决定正月初一水师营子的抽水站开工。一个夜晚,有利社党支部书记张凤麟带头,全乡出动一百辆大车,到一百三十里地外去拉沙子。恰好初一清早,他们拉了三百七十吨沙子及时赶到水师营子;这时修渠首的几十个工人也按期到达。这消息一下传播开来:“大车进站了!大车进站了!”几百人扛上洋锹铁镐,奔到水师营子,灌溉站渠首工程就破土动工了。青年妇女、小学生拿了太平鼓,也蜂涌到站上去,就在那冰封雪冻、白雾茫茫的松花江岸上敲起鼓,跳起舞。大家兴奋起来,连声喊:“好呀!检阅检阅咱们的力量吧!”于是一涌而上,大镐轰轰轰地刨了起来。连运机器的汽车司机也看得眼热,跳下车干了。那一夜工地上电灯亮了,愉快乡几个社,男女老幼都站在村头岗岭上,遥望着那照亮了草原黑夜的电灯光,笑得合不拢嘴说:“你看!不像个城市?从前说远景,现在这不是近景了吗!”人们从心底里唱出一首新的歌:“……一百辆大车运沙子,钢筋水泥拉的全,大年三十车不住,水师营子干的欢,有民工,积极干,大镐抡的像炮弹,大年初一修渠首,黑夜白天一起干,……”我在肇源除参观了愉快乡的和胜利乡的灌溉工程外,还看到松花江岸上一望无际的修江坝的人群。修江坝也是肇源人们要保证六千斤的重要关键。而这运动也是深冬以来从未停止过。县委书记巴彦胡同志有一天夜里从乡间回县城,夜深雪大,一下迷失了路途。抬头一望,忽见远处一大溜灯光,那不就是县城吗?于是他和他的同伴便加紧脚步奔那儿走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片人山人海,沿着弯弯曲曲的松花江岸,点着不知多少盏冰灯。
我到愉快乡那天,天气晴暖,地皮都发黑了。谁知第二天又刮起八级风来了。我和乡党委书记包向革、女副乡长张希玲、公安委员张平乘一辆胶皮轮大车,经永捷社、愉快社、维新社到水师营子去看灌溉工程。虽然飞砂走石,天地蒙蒙,漫荒野地里,一眼望不到头,一堆堆,一队队,还到处是人,在那儿刨大冰块子挖渠道干线呢!特别令人感动的是那些扎着红毛巾的妇女,把几十斤重的冰块背在脊梁上搬运。车过岗岭,包向革同志十分兴奋地从车板上站起来,把手一挥,指着那远到天边的平坡漫岗说:“你看见了吗?夏天再来,这一片就都是稻田了。”从他的姿态,我深深感到我们劳动人民的气魄与胸襟。我们在抽水站工地上找到了愉快乡的刘乡长,矮矮个子,连鬓胡子,是一个朴朴实实的农民,他现在却站在铺展开来的图纸面前,伸着手指,跟我们说着复杂的土方数字和工程上的技术问题了。愉快乡现在挖的这条干线有十四里长,今年可灌溉水田一千零五十公顷。
请想想,这一切都是什么?这就是排山倒海,这就是开天辟地,这就是让水、让土壤、让气温,一切一切,服从人的意志。
他们为技术大跃进而战
这场农业生产大跃进,可不能只凭干劲,还得有技术。我们必须看到人们正经历着这样的斗争,而成为科学文明的主人。离开愉快乡后两天,一个深夜,在肇源县委办公室长桌旁,县委第一书记巴彦胡同志谈到这一个重大问题。他说:“我们要跨过黄河,要一年完成十年指标,头一个问题就是如何领导农民向大自然进军。
“干,凶,猛,这都没问题,可是,要六千斤到手,就得一垅一株,一锄一犁,事事落实。这就像:有了建设的蓝图,但要实现它,还得有掌握了技术的施工员;一个军队的指挥部,要保证火线上取胜,就需要有不但有勇还要有谋的战士。只有农民不再是盲目地受自然支配,而反过来自己能决定自己这块土地的命运,我们的农业规划才能变为现实,这就需要来一个农业上的技术革命。”
在这个堆了一桌子谷穗、包米和稻穗的办公室里,我感到肇源的人们有一个好指挥部。据我所知,县委委员都在钻研农业科学。差不多都读过了“土壤学”“昆虫学”以及有关肥料的科学书籍。巴彦胡同志最近对达尔文和米丘林的书感到极大兴趣。正是米丘林说过这样精彩的话:“不应当等待自然恩赐,应当向自然索取。”
巴彦胡同志那样深思地说:
“如果做个泥壶,你做坏了,还可以重做。农业一年一做。你一下子做不好就会减产,这一年就再也赶不上了。这就是农业操作的连锁性,一环坏了就浪费了一年的劳动。”他仰起头微微笑了一下“我们常说,在这上犯错误就是历史性错误,那错误写在那一年上就改不了了。现在群众的干劲要多少有多少,就是要技术。领导工作也是如此,我们应当作农业技术员。我们要求全县社以上干部,在三年内,都能达到见习农业技术员的水平;五年使全县农民都能初步地学会分析土壤、懂得怎样与病虫害作斗争,掌握各种作物科学栽培的技术。每一个农民都像一个能操作各种机械的熟练工人,那就好了。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技术交给农民,让农民掌握自己的命运。”
肇源县委作了在全县范围内进行全民技术训练的决定。先去征求农民意见,农民听了非常高兴,说:“这来得正好,今年争取大跃进,我们的小青年血热拳头硬,就是缺技术。”现在肇源县定为技术八级制。从县到社各级干部都要进行考试,考上那一级,就发给那一级农业技术员的证明。在广大农民中,从今春开始,采取办训练班,设广播讲座等方式进行农业技术训练。这一次,参加训练的占全县主要男女劳力的97%。我到肇源的这些天,他们正在进行考试。全县不但是农业生产大跃进的战场,同时,也是科学技术大跃进的课堂,这就给农村的技术革命开辟了广阔的道路。
我们谈至深夜。这是十分值得珍惜的春天的深夜啊!我知道,这深夜在广大农村里,不是沉寂,而是活跃。人们说松花江开江跑冰排的日子快到了,土地在等待着春播,人们的心都热呼呼的砰砰跳,从深夜一直劳动到天明,这中间含着多少深情,多少蜜意。那天,在有利社一个生产队队部里,我看见妇女们怎样像绣花一样精细地一颗一颗地选着谷种。每一袋选过的种子,再经过两次发芽试验,然后才把它们一麻袋一麻袋,整整齐齐堆在仓库里,每个口袋的标签上还都写着发芽率的百分比,农民们学习着一切新的技术方法,把他们的温暖心意随着种子一起种入地下。这说明乡村在大变化,人在大变化。在愉快社的时候,我问六十几岁的饲养员老皮头:“土是同样的土,地是同样的地,干劲这样大,你看到底有什么不同了?”这个戴顶白毡帽头的老人回答我说:“人不同了,人的心不同了。”是的,人是不同了,人的力量从心底里发射出来。我不是第一次在这松花江边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面行走了,十年前,大雪迷漫,火光冲天,那是艰难的战争年代;现在,我所经过的村庄,庄庄是热潮,人人争跃进。大字报在墙壁上,在粪堆上,在挖渠的工地上,在铡草的小屋里,像一星星红火,到处纷飞。人们的眼睛雪亮,人们的心肠滚烫。这些大字报,有督促:“第一队真出奇,起早贪黑送粪不积极,粪车出的晚,破粪帘还挡不住车辐眼。”有鼓励:“李万禄真能干,一天刨粪六车半,一时不慎把镐断,回家就用自己的炕沿换,我们大家都能像他这样干,八千五百斤保证会实现。”真是一波推一波,一浪涌一浪,你要强我比你还有志气,你聪明我比你还有智慧。而春天就在生活这样沸腾的时候到来了。我在愉快乡那天,一行大雁从海蓝的天空上缓缓地向北飞去了。那天夜晚,在乡党委办公室里,包向革书记接完电话,告诉我:“原来计划到十六号播春麦,永捷社昨天就捷足先登提前播春麦了。”——这消息,像燎原烈火一样,忽地传遍每个村庄。一切都是快速,一切都是飞跃。我回县里时,一天走了几十里地,我知道现在我所看到的这些草甸子、冰泡子,两个月后就将是绿油油一片稻田了。巴彦胡同志说:“我们要发展水稻,有人说这是冒险,你想草原上能种水稻吗?1954年我们种了二十四垧,收了。我们想那就是星星之火一点红,现在我们就应该让水稻遍地开花。”今年全县将出现水稻五万三千多亩。谁说人不能战胜自然?谁说我们不能变塞北为江南?我在一个非常晴朗的早晨,离开肇源。汽车在公路上飞奔,远方树林如烟似雾,太阳从我的左面刚刚升起,把天空和原野照得通红发亮。就在这时,我回味着这几日的见闻,在心中浮起这篇通讯开头所叙述过的那样的心境。我知道这就是我们的幸福,深深的幸福,社会主义时代的幸福。(附图片)
吴一舸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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