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4阅读
  • 0回复

孙群长爷爷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8-05-09
第8版()
专栏:跃进之歌

孙群长爷爷
谷峪
昨天到家,夜晚有许多社员来看我。半夜的工夫,都是在欢乐的交谈当中度过了。他们热情地赞扬党的干部下放政策的英明;他们还介绍着下放到某某村的干部那吃苦耐劳的精神,又说笑着初到农村来的知识分子所发生的故事。
“噢,还有我那个徒弟,”孙群长爷爷大起嗓子,压住满屋子人的声音,“甭提多逗乐了:前几天咱们和谷玉衡辩论的时候,我提到我年轻时只有一条牛腿。散会以后他悄悄地问我:‘孙大爷,你那一条腿的牛能干活吗?’我听了他的话,叫我这个笑哟。把小伙子的脸都笑红了。我说:‘不是一条腿的牛,是一头牛四家伙喂着——这就叫有一条牛腿。’他明白了以后,搓了一下脸说:‘噢,那是你有四分之一的牛。’小伙子了解到一句庄稼话以后,可高兴啦。他没有嫌我笑他。”
孙群长老头子,对种庄稼是老有经验的。他从父亲那里接受了丰富经验,自己的一生也是苦心钻研;可以说,他一生宝贵的年华完全贡献给了小麦、谷子和高粱……在从前,每逢春雨下过,或者是秋风乍起的时候,人们都到他那里去讨教。但是,他却说:“庄稼活是笨汉子活,粪大雨勤,不用问人;早种有得意的,晚种也有沾光的,没有一定之规。”其实在他心里,春种秋收,根据雨水大小,节令的迟早,是有不同的措施的。但他的主意不肯告诉别人,或者是不肯完全告诉别人。这种原因,他现在“坦白”出来。他说:“人的心和从前不同了。从前,我的心就要不得的:不愿意帮助别人。为的什么呢?为的是自己好。比方说,大家都丰收,那粮食就贱了。不用说,你也就跟着吃亏。”
“爷爷,这些日子路非学得怎样啊?”团支书谷振海关心地问。
爷爷就兴致勃勃地说下去:
“小伙子的心,那是再透亮没有了。像窗纸,一点就破。头一次他问我农活上的事。我先告诉了他二十四节。他记在本子上,装在兜里去。我就不客气地和他说:‘光记在本子上不顶用,还要记在心里。比方,夜晚睡不着觉的时候,盘算盘算农活,莫非还得点上灯,穿上衣裳,翻箱倒柜把那本子找出来?’他听了我的话,一个晚上就把二十四节背熟了。二十四节,不顺嘴、不押韵,又不连接,不好记哪!”
孙群长爷爷刚要把话收住,小学教师李焕文又提问了一句:
“你看路非什么时候能毕业?”
“几个月来,我肚子里这点玩意快让他掏净了。”
“那就该发给人家文凭了呀!”
“不行不行。常言说:不到一年,庄稼活学不全。再说,要毕业我们俩得一齐毕。我教会他拿锄拿镰、耕耩锄割,他要教会我提笔写字,还有那……科学知识。路非肚子里,好东西多着哪:有‘氮’、有‘磷’、还有‘钾’;他还有土质学、气象学。他心里真像一座小杂货铺。我一定要趸他点……”
“算了吧,那么大年纪了,还想风流风流呢!”和他常开玩笑的谷俊秀把一瓢冷水向他泼去。
“俊秀,你别看我上了年纪。破瓦罐能熬你的柏木筲!咱们俩还不知谁抬上谁喽呢。”
实在,论年岁,他已经六十五岁了。但是身子骨结实,前不弯、后不驼,耳不聋、眼不花。用他自己的话说,“各地方都是好的,“连指甲长的都比别人的硬”。
初级社刚成立的那一年,我回过两次家。每次到家时,他都找我去谈谈心,打听打听政策。那时他没有入社,经常愁眉不展地问我:
“入社是强迫呀,还是自愿呢?”再就是:“我想要一个侄子给我过继,上级允许不呢?”那年是我第一次见他穿上皮长袍:灰色布面,卷曲的绒毛在前后大襟的下边露出一圈;他的右手也拄起了拐杖,左手背在身后;说话前言不答后语,听别人的话都想把耳朵放在人家的嘴巴上,大声问着:“你说的是什么?”……那个时候,给人的印象,他确乎是老了,而且很快的就这样老了。
在前年春天的高级社成立大会上,我听说,最后他忽然登台讲话了。他的每句话都使人震惊和兴奋!他向乡亲们说:“我孙群长落后了。合作化的意思到今天我才明白过来。我是一个绝户头子,怕把东西归了社,老俩口子没人侍候。我想留下这十几亩地,留下这牛,找一个过继儿子,把我养老送终。我怕拉我入社,社里请我当‘技术股’,我不得不答应,可又不敢太热火儿。……现在一切我都看明了:合作社好,好处在这里我不多说。我今天参加了社,把土地、老牛、大车都交给社,也把我交给社!我也不找过继儿了,你们年轻的都是我的亲儿女。”他说话的声音,比已往还要洪亮,台下人都直瞪起眼睛望着他。
“……等我爬不动了以后,你们不会不担给我挑子水吃。”
“我们包下你!”
“到了社会主义,把自来水修到你那电炉子上去!”
台子下边的青年男女,这样兴高彩烈地喊着。
“……不要怕我半死不活的吃累你们,不,顶少我还能为社会主义干十年。我这老样子都是装给你们看的。”说着他把手中的拐杖扔到临近的房上去,把春天的大皮袄也脱下来。他的腰板又挺得直直的了。
可惜的是那年我远离故乡,如果我在场的话,我会为他拍的两只手掌红肿起来。
屋子里一阵欢笑过去,孙群长爷爷继续向谷俊秀叫阵:“俊秀,你不是说我老了吗?正在跃进的时候,咱们挑个战吧。今年我和我徒弟已经计划好了:要创造春玉米高额丰产一千五百斤。敢应战吗?”
满屋子的人齐声助阵:“俊秀,应!”
“你是队长哩,还能后缩?”
俊秀说:“我不敢。人家这老农和知识分子一结合,两千也可能呀。”
孙群长爷爷听了这句话,才把火气消了一点:“估量你也不敢。等今年我们给你创出经验,明年你再种春玉米吧。年青人儿,别太冒失。”
1958、4、1,于鸡猪院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