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夜晚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山涧夜晚
董均伦
今天就能到达沂蒙山区里的“绿化社”了，这是一个在造林方面曾经得到国家奖励的模范社。
在路上，便听说绿化社宋主任的腿叫狗咬了，肿得很是厉害。现在怎样了呢？下了汽车，走到绿化社，已经是黄昏了。有人说，社主任上山检查刚种上的花生去了。这里，庄前庄后，庄东庄西，山连山，岭连岭的，出门便是山。
社办公室的门关着，安在窗上面的广播筒，正在播送京剧。战鼓咚咚，唱腔高昂。这样热闹的戏，却没有多少人听，因为人们都修水库去了。
本来打算约个人一块儿上工地去，找了几个地方，都扑空了。怎么办呢？只知道在庄的西面修水库，朝着方向走吧，也许能找到的。
出了庄，小路便伸到了一条山沟里去，我正留神脚下，前面突然响起了一个问声：“谁呀？”在这安静的山涧夜晚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响亮。顺着手电光看去，只见一条弯曲的小路爬上了崖头，虽然看不见个人影，我还是满怀希望地大声问道：“同志，你是到工地上去吗？”应声立刻又清楚地响了过来：
“是呀，咱们一块儿走吧。”他回答得利落干脆。
我所遇见的，不是别人，正是社主任。他有五十多岁，脸面忠厚，两眼很有精神，青袄青裤，一看便使人觉得，这是一个能干、爽直，很有算计的当家人。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他告诉我，这个水库修起来，能浇一千多亩地，占全社土地的三分之一。将来的水不是从沟底流，而是叫它从岭顶上走……。社主任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欢喜。尽管又翻过了一条大沟，又爬上了一个陡坡，我再也不觉得难走了。这时对面的山头上，扇面样的亮着一片红光。那里大约是工地了。社主任回头扫了我一眼，口气自豪地说道：“宝山、宝水，拿平原来换这山区，俺还不愿意换呢。”
水库已经接近完工了。这里周围都是山崖高岭，那条新修的石墙，威武的斩断千年也许万年都在流水的深沟。人们在忙着打夯运土，穿梭样的来来往往；老桑树上挂着红灯，半山腰里也亮着火光。近处青色的石壁上，可以望到两行粉字：
灯笼火把空中红
深山陡涧比英雄
水库里已经积下了一大片水，几棵白杨，只露出了半截长满绿叶的树梢。水是那样清亮，走在水边的人流，伴着灯光，把自己的影子清楚地投到水面上。相离不远的夜色里，响着吱吱哟哟的小车声，高昂、悠长像是从半空里传来的，更给这山涧工地，增添着欢乐的意味。
社主任截住了一个正在挑土的小伙子说：“大队长，怎么还没把水边上拦上绳子。”大队长抹着脸上的汗，有点发窘地说：“不得空啊。”社主任没有说一句责备的话，只把眼睛从小伙子的脸上移开，指着水面上如飞的人影说：“你看！”大队长也风快地向水面上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立时隐退了。
他答应道：“我这就去弄！”可是并没有走开，他望着社主任，忽然蹙起了眉毛，埋怨说：“你的腿还肿，大伙不叫你来，怎么又来了？”
社主任连忙分辩说：“不要紧，我一样能干。”大约他还害怕小伙子不放心，转脸对着我说：“不信，你问问这个同志，我走的和他一样快呀。”接着又叮咛道：“人这样多，没有月亮，镐头、铁锨的，叫他们多加小心呵。”
当我挑回一担土来，社主任已经和青年人在一起打夯了。他用粗壮的嗓门，兴高彩烈地喊着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