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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折石挠的人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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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8-08-08
第6版()
专栏:

百折石挠的人
本报记者 冯健
新华社报道,杨德重抹灰工小组是武钢工地上一面光辉的旗帜。从1951年到现在,他们连续四十四次被评选为先进小组;他们创造、改进的喷浆器和其他二十多种先进工具,基本上实现了抹灰操作机械化。……
这是在1956年的春天。
从北京开往哈尔滨的客车在原野上奔驰。寝车厢里倚窗坐着一个面如红枣的老工人。夜已经深了。旅客们都已经入睡,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只有他凝视着窗外青色的夜空和远方的点点星火,陷入深深的沉思。
他是著名的抹灰工杨德重,他在思索些什么呢?他在反复回味几天前自己在全国重工业系统先进生产者代表大会上的倡议:
“我们抹灰工,世世代代都是一抹子、一抹子干活,一天到头,累得直不起腰,抬不起胳臂。我们决心要实现抹灰机械化。……”
杨德重和他的抹灰工小组,从解放以后不知已经出席过多少次劳模会了,进北京也不是头一回了。这一回他心情有些紧张,是因为他们小组提出实现机械化,虽然大伙劲头很大,谁也不知道所谓“抹灰机”应该是啥样子。但是,就在这年春天,建设工程纷纷上马,手工抹灰眼看着跟不上建设需要,形势逼着人要闹工具革命了。
从北京回哈尔滨后,杨德重就领着几个徒工,挑起了实现机械化的担子。几个人像着了魔似的,白天想,夜晚想,整天在工地打转转,看到一台转动的机械,就停下脚呆呆看它几分钟。
一天,徒工范同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拉住杨德重往工地走。原来一个水暖工正在用风力洗管子。强劲的风从喷嘴里喷出来,刺刺地响,一会儿把管子里的铁锈、泥砂洗刷得干干净净。杨德重一看,笑起来了。他想,利用风力喷浆,代替手工抹灰,一定也很省力。他决定画一张草图试试。
但是,杨德重面前有一个拦路虎。他从十四岁起当学徒,做了三十多年工了,千百张蓝图从他手里经过,千百座建筑物从他手里装饰起来,可是他并没有进过一天学校。今天要自己动手画图,一支笔仿佛特别重。心里想出了个轮廓,也画不出来。
杨德重决心以共产党员顽强的学习,冲破这个难关。他日夜不停地画,画一次,不像,撕了再画。星期天他也坐在家里画。晚上画到深更半夜。一连画了上十天,总算画成了一张喷浆器的草图。他又用秫秸秆扎骨架,用马粪纸和“格被”作了一个模型。
在齐工程师和机械工、电焊工的帮助下,经过几次试验、修改,一台空气压缩喷浆器利用废铁废料制出来了。一个晴朗的初夏天,喷浆器进行试喷。
喷浆器由范同全开动。他一口气开足了七个气压。刹那间,喷浆器响了起来,砂浆从胶皮管里汹涌地喷出来,像喷泉一样。正在大家喜笑颜开的时候,猛地一声刺耳的爆裂,喷浆器的灰浆桶沿着焊缝的地方炸开了。陆技术员当场被打得脸青眼肿,范同全、杨德重也溅得浑身是浆,像个泥人。机器的响声停了,胶皮管像条死蛇一样躺在地上。
大家眼看着陆技术员被抬到医院去了。一个个低头不语,瞅着杨德重,拿不出主张。杨德重在石凳上坐下来,不住用手捻着他那已经开始花白的短须,额角上冒出了一粒粒黄豆大的冷汗珠。
他回忆起自己大半生辛酸的经历:沿家乞讨的童年,纱厂把头的毒打,闯关东时流离失业的困窘,被饥饿攫走了生命的爱子……。他想:“受了半辈子苦,都没有灰心,现在自己是共产党员,难道就这样算完了?这次机器失败了,可我的思想没有失败!”
他严峻地站了起来,对徒工们说:“失败一回,得一回经验;收拾收拾,下次再干。”
在齐工程师帮助下,试验继续进行着。陆技术员在医院住四、五天就回来了,脸上还绑着纱布,就来帮助。喷浆桶爆裂的原因找到了,他们把喷浆器改了三次,安上两支气压表和自动控制气压的阀门,喷浆器初步成功了。但是,它只能喷民用建筑的白灰浆,只能喷水泥砂浆。还得继续改进。
就在这时候,1956年的深秋,杨德重小组从哈尔滨南下到武汉,参加武钢建设去了。
杨德重小组一到工地,几个公司里这边干几天,那边干几天,落不住脚,抹灰活不多。从哈尔滨千里迢迢邮来的那台喷浆器,因为没有空气压缩机,无法继续试验。小组到一公司,杨德重跑进经理室,要求买一台空气压缩机,一位经理摇摇头说:“新买一部花钱太多,工程一完,又用不上了。”到了二公司,杨德重又去找工长、科长、经理,他们合计了一下,对杨说:“好,等我们开会研究一下吧。”半个月、一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下文。
试验就这样搁了下来。一转眼几个月又过去了。
一天,杨德重到武钢总公司党委会找到了蒋副书记。
党委会支持杨德重小组的要求,把他们调到了三公司。因为杨德重小组在哈尔滨时就是在这个公司,当初热心帮他们试验的齐工程师、陆技术员都还在这个公司,他们乐于到三公司去继续试验。总公司徐副经理也专门从仓库里拨出一台旧的砂浆输送泵,给他们改装试验喷浆器用。
一天天过去了。但是试验经过几个反复,每一次仍然不如理想。第四次试验的时候,喷管开关崩断了,擦着杨德重后脑冲出去,把他戴的柳条盔甩了一丈多高,险些儿打伤了后脑。
这时候,杨德重小组里很多人对试验动摇了。
他们小组有一个老传统:从1951年起,不论干计时活,计件活工资收入一向是打乱按技术等级平分,大家同甘共苦,亲密无间。现在,日子一天天过去,试验总没有头绪,组里干计件活的人纷纷抱怨起搞试验的人来了。
杨德重,这个作了三十多年工的老工人,在旧社会里千辛万苦,很少流过泪;现在,当自己亲密的伙伴对自己的事业失掉了信心,跟自己渐渐疏远的时候,他禁不住哭了。一连好几个晚上,他在床上翻来滚去,瞪着眼送走漫长的黑夜。
痛苦咬啮着杨德重,冲突在他脑子里翻腾。一个消极的念头闪过他的脑际:“算了吧,试验不成,垮就垮吧。”但是,一想到抹灰工腰酸臂痛的繁重劳动,自己庄严的倡议,心里又像针扎似的不安起来。他问自己:“试验就这样垮了?模范小组就这样到了尽头?不,不能。”
正当这危难的关头,党组织专门派了一个党员工长来领导杨德重小组,小组里也开始了整风运动,“务虚”,谈思想。杨德重、孙树林、刘树文和其他人,互相进行了真诚的批评和自我批评。政治挂了帅,人们的思想敞开了,小组里团结得比以前更紧了。
试验重新开始了,这以后又经过五次失败,五次改装,喷浆器完全成功了。搬到几个工地上实地操作,向建筑物防水层里喷浆、挤浆,向管桩里压浆,向闸门缝里灌浆,都能得心应手,又快又好。人们管它叫“三用(水泥砂浆、白灰水、白灰砂浆)喷浆器”。
不久,春天又来了。这是1958年大跃进的春天,人们的理想和智慧展翅高飞的春天。杨德重小组听说冶金工业部正在研究新技术“压力灌浆混凝土”,跟他们两年来摸索试验的压力喷浆的道理很有些相同。他们立即派人到北京去学习。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去学习的人回到武钢工地以后不久,他们就创造性地用喷浆器试验“压力灌浆混凝土”成功,在混凝土技术上首先实现了一项重大的革新。
杨德重爱说一句口头禅:“天下无难事,只怕心不专。”事情正是这样。两年前的春天,他们怀着实现抹灰机械化的理想播下的种子,到今年春天,他们就收获了。(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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