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炼铁记 [复制链接]

第2版()
专栏：

　　丰城炼铁记
　　本报记者　叶剑韵
6月上旬，江西省南昌专区开了一个会，会上提出专区所属各县要大搞钢铁。地委书记在会上说：不问那一个县，有的不必说，没有的也得搞，每个县至少要搞出五千吨铁来！
丰城县的开会代表，一听说五千吨的任务就直摇头，犹豫了一番，咬了咬牙，才接受了一千五百吨的任务。
会议一结束，他们就赶回县里去了。把这个数字向县委书记一汇报，县委的同志也感到很为难。怎么办呢？第一书记陆明说：
“办法只有一条：走群众路线。”
第二天，大暑热天，县长、部长带头，全县发动了三百六十多人上山找矿。这些人，过去只搬过镰刀锄头，别说矿石还要找，即是一大堆矿石摆在他们面前，也说不出个什么道理来。
找了几天没结果。这时有人从新余来，捎来了几块铁矿石。起初人们把它当宝贝，用羡慕的眼光瞧了又瞧。有的说：“新余人真有福气，这宗宝贝，一家就占了几十亿吨，丰城人找了几天，乌桕子籽大的一块也没找上。”
这时，外面突然闯进来了一个农民，他捡了一块矿石就往怀里揣，在场的人都笑他是矿石迷，“找不着，拣人家一块杀杀渴哩！”可他一声没响就走了。隔了一天，这个农民又进城来了，一来就从怀里掏出了两块矿石，他比划着，要别人说说这两块矿石是不是一个样。别人不了解底细，就随随便便回他说：
“出在一个山上，还会有什么两样的。”
“一座山？相隔几百里，这座山派多大”。接着他说明了这块矿石出在丰城县，过去没样板，没比较，见着了也不识。
消息迅速传开了。各乡带上样板去对比，一下就发现了十多处，据事后地质人员的估计，丰城铁矿石的藏量在三亿吨以上，品位从39％一直到60％。这时，专署就在他们的任务上加了码，一下就是十翻，要他们在今年内生产出一万五千吨铁来。
丰城一向没炼过铁，全县也找不到一只炼铁的炉子作样子。要炼铁，使什么家伙哩？
丰城街上有个规模很小的铸造饭锅子的作坊，不久前，已改成农具厂了。这里没有炼铁炉，却有一只化铁的甑子。化铁炼铁本来是两码事，由于他们没经验，就用它炼起铁来了。
县长吴金发、县委工业交通部长章长顺晃起晃起的挑来了两担矿石。一来，把矿石木炭呼噜噜倒了满满一炉子。点着火一个劲的拉风箱送风。烧了一个多钟头，发现炉子里白闪闪的铁水在流动，接着，就开炉出铁。
不料，倒出来的是一堆团团块块的黑蛋蛋。人们以为这就是铁，等不及冷却，就有人想伸手去摸它。还是作坊里的工人有些经验，他张开两手阻止大家说，这玩艺儿烫手摸不得，一面直摇头，走到吴县长面前说：“我和铁打了半辈子的交道，可就是没瞧过这种样子的铁。”
第一次炼铁失败了。人们一句话没说，埋着头装第二炉。章部长这人心比较细，他想：“失败不怕，总得找出失败的原因来啊！”这时有人找来了一份旧冶金报，报上说，炼铁要放石灰石。于是就去找了一块分界石（就是人家用作泰山石敢当的那种石头），把它敲碎了，放进炉子里去。这次烧的时间长一些。结果，倒出来的，仍然是一块块四不像的黑团团。颜色可比过去浅一些。有个工人闷的不耐烦，就用一把打铁的鎯头把它敲碎。另一个工人拿来了一只吸铁石，往地上一放，地上的许多碎屑子都附在吸铁石上了。取下来一称，有一斤多点。这下可把大家乐坏了，他们说：“我们搞了几天，虽然没有炼出铁水，可见到铁屑子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小鸟，一下就传遍了全专区，说丰城已经见到铁了。来参观学本领的人络绎不绝。这时，专署打来了电话，说丰城县的任务不是一万五千吨，而是应该出三万吨铁。他们心里很害怕，怕的是铁还没有炼出来，任务就在层层加码。然而每个人心里都装了一条结论：有了铁矿总是要炼铁的，炼不出来，不过是暂时的现象而已。
一个全民炼铁的热潮在全国掀起来了。丰城县委派往萍乡、永新、信丰等地学习的人也纷纷赶回来了。在信丰学习的工业部长章长顺，一看到人家炉子的样式，就急如星火地打了个长途电话给家里，说是我们所以失败，主要是炉身太低，炉腹太小，炉温不够……；可是，他把人家的全套操作程序忘记讲了。家里接到了章部长的电话，连夜就把炉子翻了个个，炼了两炉，又失败了。
经过八次失败以后，有几个工人可沉不住气了。他们说：“天下无难事，就是炼铁难！”炼铁试验组的支部书记陈友源在一旁插上去说：“信丰人能流铁水，难不成丰城人比他矮了半截，说难就难，只要我们不被它难倒，不信就流不出铁水来。”
半夜，工人们累了一天，都躺下睡觉了，可是谁都睡不着。大家爬起来，又干了一阵，配料的配料，捣炉的捣炉……支部书记走过去轻轻地对大家说：“累了，回去躺一躺，好接着再干！”
这一天是7月31号，太阳刚出来，吴县长、章部长他们又挑了矿砂来了。一瞧，厂里静悄悄的。“怎嘛？泄气了吗？”当他们看到炉旁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不觉奇怪起来。走上去一摸，炉子是滚烫。
“咳！这家伙，干了个通宵，又干了个不成功！”说着，两个人就动手碎矿、选矿、烧结，然后配料。这时章长顺对吴县长说：“过去我们吃亏就吃在不知道碎、选、烧这三个环节上。道理很简单，炉子也像人的肚子一样，乱七八糟地瞎吃一起，当然消化不良了。”吴县长向他笑了笑。这时工人们全赶来了，你点火，他下料。说也怪，今天这一炉烧的特别顺，到十点钟，第一次流出了铁水。此后每隔五十分钟流一次，这一天就出了四百多斤铁。出铁了，全丰城都哄动起来了。四乡里的农民赶进城来学习参观，好回去办炼铁炉。小炉子旁边，一块一块的铁饼子摊在地上。这时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这个点子，在隔壁小学里借来了羊毛笔，蘸满了墨，龙飞凤舞地在红纸上写了“丰城的铁”四个大字贴在铁饼子上。
第二天，工人们抬了丰城的铁坐上火车到南昌去向地委省委报喜。工业部章长顺代表县委向地委提出了新的指标：保证年底前生产十万吨铁。
　　（附图片）
　　江西丰城县参加县地方工业现场会议的干部，在丰城农具厂参观炼铁。
陈怀安摄（丰城报社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