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叫我“杂粮爹爹”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

别人叫我“杂粮爹爹”
湖北鄂城灯塔乡一社社员　王永霞
我已经是六十四岁的人了。因为在田埂上种了一些杂粮，大概可以收两万多斤。别人叫我“杂粮爹爹”，叫我住的塆子是“高粱城”。
春上，毛主席号召大跃进，人人都要搞丰产，连小女娃也要争棉花姑娘。我不能算老，队里叫我放牛，我还想做点重事，想把田埂上种上杂粮。我婆婆说：“你这大年纪，何必找麻烦。”第二天，我碰到王春山，哪晓得他和我婆婆一样：“你不会快活。从十三岁跟地主放牛起，打了三十多年长工，还没累够？你不做事，社里也要养你。”我一听就不爱。他这个人五十多岁就蓄胡子，连四两灯草也懒得拿。跟他说也无益。
干脆去找队长。我说我要在田埂上种杂粮，一条田埂十斤粮，七十八条田埂就是七八百斤杂粮，过年过节塆里大人小孩都有高粱粑吃。他说：“党的号召，寸土必争，这倒是个好窍门。明天我们派人去搞。你得了两年养牛模范，何必改行？”又说：“你怕社里不照顾你？”我着了急：“一个公鸡四两力，我有点力要出点力。好意思坐着吃？你不答应我就把牛牵来羁到你堂屋里。”队长让我争赢了，七十八条田埂拨了我三十条。
我在田埂上种了蚕豆、黄豆，还打算种点高粱。高粱种队里没有。我跟队长说：“一家拿一勺出来就有了。”有些人拿出来了，有的人推这推那，有的人还骂我“想心思害人，连一点高粱种也不饶人”。我说：“种高粱是为社，我不扎私房，丰收了还不是大家吃。”
种子下了，苗也长得壮，就是缺肥。我一个人一双手，两三个月积了三四千斤粪。社里的副主任是个热心人，他帮我收了好些鸡鸭粪。我的心越来越大了。我打算把七十八条田埂都种上。有人说七说八：“这大个心，看你争个花争个朵吧。”塆下有个后生叫王佑华，跑来对我说：“靠你搞生产，把人也饿死了，除非粮食从天上掉下来。”我心想，瞧不起我，你一个人还能顶个天？一人出四两力，一百人就是四百两。田头地角也是土，就不该荒废。多收一粒是一粒，年纪轻不会算细账。想到这里，我逗了他几句：“你靠大田大地丰产，我靠你种掉了的地角搞丰产，不怕你年轻，我打的粮食要比你多。”
秧子刚开岔，突然死了一些。有人告诉我，是长了虫。我扒在地下，沿着秧子用指甲挖，真挖出了虫，有蚕子大。这是地老虎。管他天老虎地老虎，你害我的苗，我就要你的命。我这样一棵棵地捉了四天多，才把虫捉完。
天也和我作对。一连几十天不落雨，塘干破了底。谷像火烧过的一样，高粱叶子卷成筒筒。湖里车水一百多节，一两天上不来。等上来，高粱也要死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过杨家山，跑一里多路，找了个塘用肩挑水。一连挑了二十多天，高粱都被救活了。
拔高粱了，小伢跑来捣乱，都吵要吃甘蔗。这哪里是甘蔗呢，这是高粱。又不晓得费了好大的力把他们拦住。
一年过了大半年，会计跟我报了个账：三十条田埂收了一千五百六十斤蚕豆，九百零一斤黄豆，三千八百四十斤高粱。晚季我又把七十八条田埂都种上包谷和荞麦，连前带后一共可以收到两万一千九百多斤。县里来人检查生产，说我的高粱长得像城墙，有人就把我这个塆子叫高粱城。说来说去还是得亏了毛主席的领导好，得亏了大家的力量，我一个人能造几大个世界呢？
我们这里就要办人民公社了，我要活到共产主义才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