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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灰呢军大衣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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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8-11-08
第8版()
专栏:

一件灰呢军大衣
北京兴平机械厂工人 褚彦章
我家里有一件灰呢军大衣。我珍贵地保存它已经有十三个年头了。
看到这件军大衣,我就想起一个人。一位苏联红军战士,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姓名,当然更不知道如今他在哪里,我只能遥向着莫斯科红星闪烁的地方,默默地为他祝福。
1945年8月里一个午夜,苏联红军的轰炸机群飞到东北来了,片刻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巨响,伪东安省城东安市(现在的密山)一片火海,周围的日本兵营和工事全部毁了。
轰炸一直到天亮。东面和南面炮声隆隆,越来越近。日本鬼子全线溃退逃命。天亮时候,苏联红军机械化部队就开过来了!老乡们把他们围住,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又欢呼,又握手,热泪像泉水一样涌出来。这一下鬼子可完蛋了!十四年哪!我们受了多少苦难折磨!今年总算熬到头了!
我们村的人都是被迁来给日本鬼子垦荒的,饥寒交迫,哪天没有三个两个死人向外抬?这时候,都到空荡荡的战场上和兵营中去捡东西。大家管这叫“洋捞”。我哥哥已经去了两天,家里只剩下我一个,我才十岁,没吃没穿的。我决定去接他,说不定顺便也能捡上一点什么“洋捞”呢。
由我们村往东,直到乌苏里江边,二百多里没有人烟。早晨我就上了路。走了一阵,被什么东西拌了我一跤。爬起来一看,啊,一个死日本鬼子躺在地上,眼睛瞪得圆溜溜地,脸一块块凸起来,脑袋发涨得老大,混身落满了绿头苍蝇。我害怕了,拔腿就跑,前边又有几个同样的死家伙挡住了去路,只得向旁边跑去。我一面跑,一面叫,直到天黑,精疲力尽,没见一个人。我身上到处是血迹,脚扎了几个口子还冒血,本来就很破的裤褂被撕得一条条的,脚上那双破鞋也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突然,隆隆的马达声由远而近,一道灯光照射过来,是一辆汽车,停下了。一个穿皮靴的苏联司机走过来,惊奇地问了我好多话,我一句也不懂。我只是手指西边,一边连声喊着我们村的名字“板石场,板石场”。他明白了。他把我抱上了车,找出红药水往我的伤处擦,又拿出面包和香肠给我吃。他摸着我的头,说了些似乎是爱抚和埋怨的话。面包香肠我还是第一次吃哩。我一面吃,一面打量他。他高高个子,不过二十多岁,我仿佛就坐在哥哥身边。
汽车好容易找到了我的家。他把我抱下来,看见我冷得发抖,顺手把他的大衣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我呆呆的望着他,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却笑嘻嘻地将我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紧握着我的小手说:“合老少”(好),“道斯维达臬”。(再见)我也学着重复地说他那两句话。汽车终于开走了,后边的红灯一闪一闪地,渐渐消失在茫茫的大平原上。
那是一件崭新的灰呢子军大衣,上面有几个铁质钮扣,钮扣上有金色五角星,中间有着红色锤子和镰刀。它那闪闪的光,直到现在,还在我心头发亮。
十三年过去了,家乡起了巨大的变化。原来灌木杂草丛生、野狼成群的北大荒,现在成了全国最大的农场,成了祖国的谷仓。原来我们这伙放猪放牛的穷苦孩子,现在都成了祖国的保卫者和建设者了。
童年时期的一切,现在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有这件事情牢牢地刻在我的心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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