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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陵江的早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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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05-22
第8版()
专栏:

嘉陵江的早晨
纪希晨
清晨,初出的太阳,闪烁着灿烂的光芒,照耀着清澈透亮的嘉陵江水。时候尚早,可是,南充市的江边上,却已响起了各种声浪:轮渡的汽笛声;运油汽车的喇叭声,过渡人的喧闹声;而压倒这一切声响的,是嘉陵江船工们奔放高昂的号子声。
嗨佐、嗨佐、嗨佐……
日出东方呵,放光明嗨,
太阳照亮了呵,嘉陵江的水哟!
呵起佐,呵起佐,呵起佐,
喂老么呵,嘿呀嗨佐……
听到船工们热情、粗犷的劳动大合唱,许多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航行中的船队上。成百个船工,应着号子的音韵,整齐的举起了桡桨,又整齐的打在波浪上,于是,白色的风帆,便箭一般向映着朝雾的江面冲去了。
“你听,这号子,多好听!”火箭号轮渡收票员张绍荣,站在栏杆前,带点儿骄傲对我说:“你知道吧?跑惯江的人,一听到那号子,就像士兵听了军令,那个不浑身热烘烘的呵!”
“你也长跑船吗?”
“怎不跑呀!在早,我也在长船上搬桡子,喊号子,我活了四十三岁,有三十五年都是在嘉陵江上过活的呀!如果我不瞎了一只眼、腿也不坏的话。嗨嗨,我还不是照样在船上搬桡子、喊号子吗?”
这时,码头上,有一位拉着小孩的老大娘,因为人多,挤不上船,急的直喊。听见叫喊,张绍荣立刻跑过去,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把老大娘扶上船。刚刚把老大娘安顿好,就忙着擦甲板、招呼客人去了。直到船开的时候,他才兴致勃勃的走过来,同我摆起嘉陵江的情景,并问我说:
“你走过嘉陵江吗?!”
我说,我曾沿江跑过一千多里,从嘉陵江的发源地——秦岭南麓的古栈道嘉陵道起,直到嘉陵江和长江会合的地方。亲眼看见她怎样由潺潺的溪流,汇流成洪波滔滔的大江;而沿江的风光,又是那样的秀丽,峡谷、峭壁、松林、古迹……古今多少诗人、画家都来到过这里。唐代天宝年间,古代画家吴道子,奉唐明皇之命,还专门来这一带,画过嘉陵江的山水呢!
“嘉陵江美倒美,”望着江流,张绍荣沉思的说:“可是,你知道,这江里,流过我们穷人多少血汗和眼泪呢?!”
依靠着栏杆,他擦擦自己瞎了的眼睛,垂下头,沉默很久,才谈起自己充满血泪的经历。
“父母一死,七岁上,我就在嘉陵江上,给船老板推渡船了。因为人小,推不动船,赚不到钱,老板不给吃饭,一到黑夜,还把我用绳子吊起,浑身打的皮开肉烂。后来,我跑了;可是,在那人吃人的社会里,能跑到哪去呢?莫办法,我只得又投靠另一家船老板,到几百里外拉起了长船……。
“那种生活,可真造孽咧!终年光着身子,手脚爬地,脊背朝天,给老板搬桡、拉纤。夏天,头上太阳似火烤,脚下沙滩似蒸笼,浑身都烫起涨鼓鼓的水泡。冬天更苦,风刺骨,水冰寒,过滩下水去拱船,腿冻僵了,脚冻烂了,沙滩里,乱石上,一步一步都是流着血浓的脚印……。”
“你眼睛是怎样瞎的呢?”
听我一问,张绍荣仰面看着天空,然后,悲愤的举起双手,咬牙切齿的控诉说:
“眼吗?这一只瞎了,这一只也看不远了。”他边说边揩着眼泪:“有一年,我拉船到重庆,在船上得了大病,几天不醒人事,人还没有断气,可是,狠心的船老板,便打发人来抬埋我了。抬到相国寺坟地,有个人跑来说:不经水上警察登记,不准埋。埋我的人,才丢下我跑了!
“……在坟坑里,过了两天一夜,我醒了。开初,我还以为我是在船上哩,一个劲叫喊着要水喝。听见喊,坡上种地的一位姓周的贫农跑了来,只见他吓的满脸苍白,老远问我说:你是人,是鬼?……我说,我要喝水,他这才高声向周围呼喊:快来救人。……后来,这位农民兄弟把我抬到他家里,养了半年,病好了,眼也瞎了。”
这时,机轮已穿过柔滑的水面,来到了江流的中心。江水不断漾起波纹,发出潺潺的声音,仿佛在为他的遭遇而悲泣。可是,这一切已永远成为过去了。
当我正想安慰他的时候,恰好有两支插着红旗的木船,乘风破浪,迎面从江上飘来。结实健壮的船工们,穿着蓝色的衣裤,包着白色的头布,一边整齐地搬着桡子,一边紧张愉快地喊着号子:
船上立起站罗,
来把桡子搬罗,
这越搬越有劲哟,
那船就飞向前罗。
充满无限欢乐和力量的歌声,激动着船上每一个人。张绍荣也顿时眉飞色舞,和大家一起举起手,向英雄的船工兄弟招手。
嘉陵江船工,经过历次社会运动,在彻底粉碎封建把头制度之后,早已建立起工会和自己的劳动组织。昔日住在江边破棚茅舍里的人,全都搬入了水手工会的宿舍。而张绍荣自己,不但有了三间楼板瓦房,一家四口过着幸福的家庭生活,并且,在党无微不至的关怀下,经过两年多免费治疗休养,惨遭摧残的身体,也早已恢复了健康。组织上为特别照顾他,所以才分配到轮渡上,做轻巧的活路。当他激动的谈到这一切的时候,他说:
“没有党,能有我张绍荣吗?没有社会主义,那有现在的新生活呵?!”停了停,他又补充说:“同志!如今,不光船工翻了身,就是嘉陵江也翻了身啦。你听,下江里是什么在响呀?!”
远方传来隆隆的爆炸声,这是近万名沿河工人,在南充到重庆三百二十一公里的嘉陵江上,向曲折、多礁、多滩险的航道,展开了进攻。他们点燃炮药,炸除了密布在水上和水下的二十多万方险滩、暗礁;他们开动挖泥船,用自己创造的钢钯、钢抓,把又窄又浅的河槽,疏浚成深宽的航道;他们还在湍急的江水里,筑起护航的堤坝,导航的信号台和航标。从此,不仅木船可以自由通航,运输量大大增加,而且,百吨左右的火轮、拖船,也可以直接从重庆逆水开到南充。南充的粮食、丝绸、川中的石油,也将沿江滚滚而下。
战斗在嘉陵江上的数万个船工,像张绍荣一样亲自目击了嘉陵江的变化。他们经历了自己的昨天,因之,便百倍地珍惜今天,从而,更加勇敢的去创造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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