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2阅读
  • 0回复

离别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06-04
第8版()
专栏:

离别
张惟
现在是北大荒的黄金时节。
大烟雹遮天的时候过去了,铺地三尺深的冰雪融解了。傍晚,又可以到那美丽辽阔的原野上去散步了。
我和我的伙伴并肩走着,伸展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条坦荡荡的大路,路旁栽下了排列整齐的松树。道路一直通到铁路旁,车站正在那里建筑起来。
“你记得么?去年我们正是这个时候来的,冒着大烟雹,坐在卡车上一颠一簸的;想不到现在出去却可以乘上火车了。”伙伴兴奋地说。
我没有回答。越过铁道,我们一直走到前面的小山坡上,再前去就是穆棱河边了,东边是虎林县城,西边是一大片庄稼地,回头往北望,但见农场的一排排房子,整齐地布满西岗上,夕阳把房舍和千条万行的杨树,全都映红了。秋天这里大楼盖起来,再等松树长大了,四季常青,那时景色就更加美妙了。
“走南闯北,从亚热带气候的故乡,到秀丽明媚的江南,几乎走遍了祖国的土地,我却觉得再也没有比北大荒更吸引人的地方了。它是这样美丽,又这样辽阔;而现在这辽阔的土地上又到处是人,到处是红旗,到处是新的建筑。在这里,使人随处可以感触到我们共产党人的豪迈胸怀和宏伟气魄!”伙伴挺起胸脯,深深地呼吸着湿润的寒冷的空气,面向这广阔的草原说。
我沉默了一阵,念起了我们一道来北大荒时常爱念的诗句:
“我爱我的故乡,
但我更爱北大荒。
……”
“是呀,我们的北大荒!”伙伴轻声地说。我们靠得更近了,我好像听见了伙伴的心的跳动,而我也为即将到来的长远的离别激动着。
十年前,我和我的伙伴一道在故乡参军,我到军分区政治部工作,他去教导队受训;后来,我们又一道随地方部队上升主力,闯出闽江,飞越黄河。我在东海前线的日子,他参加志愿军赴朝作战。当我们阔别多年,偶或在北京重逢时,我们热情地拥抱着,他那瘦小的双臂几乎把我粗壮的身躯举起来。
习惯了部队的生活,习惯了部队的语言,习惯了部队的重逢和离别,放开大步,我们又分手了。
春天,1958年的春天。在组成远征北大荒的队伍里,我们又在一起了。
我们并肩走向北大荒。
我们到了一个生产队。
在“人字大厦”——三角形的草棚里,我们睡在一起,上工时,一道迈向田野。我们一同种下了故乡寄来的菜籽,一块儿收刈了北大荒土地上丰收的麦子。飘雪的日子,我们一起为故乡的人惋惜,那里从来没有见过雪花;抬头望南飞的大雁,也常常把我们对故乡的怀念随同寄去。为新的家乡——北大荒的繁荣,节日里我们又一起举杯,和从山东、河南、四川、陕西来的战友同饮而尽。
我到了场部,他上完达山伐木,春天下山时,他和战友们带回了松树苗,我们又一道在路旁栽种,还特别记住了我们共同种下的那一棵小红松。
我们发誓要把我们的第二故乡——北大荒,变成为最美丽的地方。
没有隔多久,他来见到我,却紧紧握着我的手说:“我又要远走了。”
我心中一震,但我深深地了解这是怎么一回事。
墙上贴满了标语:
“响应祖国的召唤,从边疆到边疆!”
“带着北大荒人的光荣,建设繁荣美丽的青海。”
青海需要人,需要经过锻炼的农垦战线上的骨干力量。党发出了响亮的号召,虽然北大荒自己多么需要人,也慷慨支援。千百个战士重新走向征程,我的伙伴和战友,也毅然地应征。
“战士听见了号角声,心就跃动了。我又要跨上征程。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缠住战士的心。”他微微地抬起头,眼睛是那样的柔和而深邃,紧闭的嘴唇坚毅而骄傲。
北大荒,多好的微风,多好的月色,好像要为我的伙伴壮行。
我们缓步走回农场,踏上宽阔平坦的道路,两旁的小松树迎风摇摆,像是向我们招手。猛然,他弯下腰,俯下头去,抚摸着我们共同种下的那棵小红松,低声地说:“再见,我的北大荒,再见,我的850农场,再见,我的北大荒的战友们。”
突然,背后闪起一道亮光,鸣声震地,列车隆隆地响着飞驰而过。
我想起,明天清晨他就要跨上列车走了。送战友远征,我没有豪言壮语,只说:“等红松长大时,你再来看看吧,看看北大荒的新面貌。”
“那时,我们繁荣的青海,一定和美丽富饶的北大荒一样,足以使我们的祖国引为骄傲!”伙伴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一股热流冲击着我,驱散了深夜的寒意。
月光下,我看见伙伴的褪色的军帽底下,一双眼睛闪亮闪亮。
快速回复
限200 字节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