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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记”及其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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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06-08
第8版()
专栏:

“还魂记”及其他
田汉
江西省古典戏曲演出团入京演出,给我们带来了古老优美的弋阳腔、青阳腔、赣剧、徽剧,也给我们带来翻新了的汤显祖名剧——牡丹亭还魂记。
4月上旬我访南昌的时候,老友凌鹤同志邀我看了江西的几个重要剧种(就可惜没有听到青阳腔),也看了弋阳腔化了的“还魂记”。由于二年前(1957)是汤显祖逝世的三百四十周年纪念,前年以来南北剧团较多演出汤氏作品,特别是“还魂记”。在北京我们就看到北方昆剧院和昆剧研究社的“牡丹亭”演出。“牡丹亭”的春香闹学、游园惊梦诸折在京剧剧团也是经常演的,梅兰芳同志的“游园惊梦”更是大家喜好的折子戏,但全本演出就十分难能可贵了。我个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汤显祖此剧不只是表现了进步的思想,富丽的才华,于结构音律也做了再三反复精严细缜的推敲。他是和英国大剧作家莎士比亚同时的,莎士比亚是1616年逝世,汤显祖是1617年逝世,仅后莎士比亚一年。汤氏的剧作最有名的是紫钗、邯郸、南柯、还魂四梦,他是一位敢于跟当代腐败统治斗争的人,因此迭遭参谪压抑,最后抓住这一不被重视的戏曲形式来抒写他的孤愤。倘使梦是人类苦闷和理想的象征,那么汤显祖正是敢于做梦的人。他用他的“梦”来攻击当时的腐败丑恶的官场,倾吐人民的痛苦,也像“还魂记”那样,从当时被压抑的青年男女的立场反抗杜渐防微坑害青年幸福的封建礼教。杜宝是自以为疼爱女儿的,但他在丽娘复活以后,柳梦梅千里相投,他还是拷打梦梅不让他们结合的。“还魂记”的“改译者”石凌鹤同志说:
“杜丽娘生于宦门,长在深闺,她被礼教约束甚严,但对美好的理想却是生死追求,没有爱生不如死,有了情虽死可复生。”
汤显祖正是抓住了这一比死还要强的东西,才使他的作品卓绝千古。莎士比亚的“罗米欧与朱丽叶”同一写人间的美丽深远的情爱,杜丽娘与朱丽叶伤春自怜有同一感情,朱丽叶的遭遇是悲剧,杜丽娘经历波查之后以喜剧结束,但感情的纯真坚定生死不渝,真是各有千秋。
“还魂记”原作较为艰深,不只演得少,纵然能演出也很难被今天的青年观众所透彻理解。凌鹤同志把此剧改成弋阳腔演出,不止把原作化成近于现代的生动活泼的语言,也有所阐明丰富。随便举“寻梦”的一段做例子吧:
原作:(懒画眉)〔旦〕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元来春心无处不飞悬。(绊介)哎,睡荼?抓住裙衩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好处牵。
改译:(下山虎)春色年年,春色年年,最撩人却是今年。你看这花谢花飞春苑,胭脂千万点。睡荼?扯住裙绦线,恰便是花似伊人带笑牵。显然改译的比原作更好懂些了,也更生动些了。
此剧演到花神祝贺丽娘回生与梦梅相见为止,“回生”以后各折都删去了。凌鹤同志认为这样“剧情的矛盾便解决了。如果保留以后的枝节反而冲溃了主题。”我不反对把场子紧缩得更符合今天的要求些。实则“回生”以前原剧有三十五折现在缩成十一折了。但若说“剧情矛盾已经解决”,似乎矛盾过于简单空泛了。杜丽娘只是游园惊魂,寻梦无痕,秋夜忧伤抑郁而死,他们并没有碰到什么具体的尖锐的阻碍。因而我主张把寻梦加强,让梦梅也寻梦来到花园,与丽娘邂逅,刚要交言,便被杜宝惊散,不许丽娘再到花园,这样是不是较为具体些?
我也不以为“牡丹亭”之类的名著,只许原封不动,“不应乱易一字”;欧洲人演莎士比亚也是有所删削的,何况是改译。但对原作采取更慎重的态度,尽量保存它的佳章佳句是必要的。凌鹤同志在这一点做了很好的范例。但也要提一点小意见。如惊梦的“皂罗袍”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一阕是人人唱得口角生香的句子。我觉得把“雨丝风片,烟波画船”,改成“柳丝花片,烟波画船”就不恰当,
“柳丝花片”也与下文“烟波画船”的情境不合。又“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的“锦屏人”也不必改为“富贵人”,人民对“锦屏人”的成份还是看得出的。
“还魂记”的演出值得大大赞颂一番。首先是弋阳腔老艺人能把凌鹤同志的译词那样恰当有力纳入弋阳腔的牌子就是一桩很不简单的事。乐队的演奏技术也非常之好,一些本京搞场面的同志就非常佩服。
弋阳腔拥有潘凤霞、童庆礽等这样优秀的演员也是十分值得庆幸的。演员出得好不好,关系剧种的成败,而好演员又很不容易培养。这要求社会上爱惜这些演员,演员们也以高度责任感爱惜自己。
这个戏杜丽娘的唱最繁重,潘凤霞同志能够始终不懈地坚持下来。她跟那位去春香的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也配合得很好。倘使还有着不足的话那便是惊魂,寻魂,悼殇三折的表演上段落还分得不够清楚,还有点“平”。倘能细细体会人物感情的发展就会更臻完美了。
今年4月16日我和凌鹤同志们由瑞金回南昌,路过临川曾抚过“汤家玉茗堂”石碑,谒过汤显祖先生的墓。碑靠着一家商店的墙边,墓在菜场边,墓碑两侧有江吕棠书联云:“文章超海内,品节冠临川。”稍远有一亩藕塘,虽有短垣弱柳不无荒凉之感,比起莎士比亚的故乡纪念那位剧诗人的隆重丰富,那就差得多了。我建议就玉茗堂原址或墓边建一些池馆,纪念三百四十二年前的这位剧作家,也可以供省内外甚至国内外文化戏剧界瞻仰凭吊。
谒这位先辈剧作家墓的时候写了几首诗抄在这里:
雨丝风片过临川,
邀得青年拜墓田。
莫道梦痕无觅处,
“还魂”新入弋阳弦。
直把歌场作战场,
先生何止擅文章?
十年十剑磨成日,
再访汤家玉茗堂。
杜丽何如朱丽叶,
情深真已到梅根。
何当丽句锁池馆,
不让莎翁有故村。6月3日(附图片)
“还魂记”中游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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