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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问小组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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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06-17
第3版()
专栏:

顾问小组
“七一”杂志记者
清明节早过去了,襄阳县伙牌公社后园小队的棉花地里的棉秆还没有拔,几块要插中稻的水田也没有起坂。有些年轻人大白天甩着手在村子里闲逛。正在这时候,从襄阳地委农村工作部下放到燎原管理区当副主任的张树栋同志,到了这个小队来帮助工作。
社员一见这位上边派来的干部,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老奶奶李国全说:“这样下去不行,我们1959年还要大跃进呀!”老张听了很着急,找了几个队干部谈了谈,没谈出个路数来。一天,吃午饭,社员们又议论开了,一位老年人说:“打铁打不到刀刃上,怎么得了?!”一位年轻人听了这话,瞪他一眼说:“你们老家伙,干活不积极,光说破坏话。”另一个老汉把刚才说话的那位老年人的袖子拉了一下:“少说一句吧,老家伙不‘主贵’啦!”老张心想,这两位老年人也许是老把式吧?他打听了一下,果然不错,先说话的那个叫张顺来,外号“老田精”,后说话的那个叫张吉双,也是老把式。
饭后,张树栋和张顺来、张吉双三个人蹲在树荫下,张树栋说要向两位老人家学做庄稼。张吉双说:“我们是老保守,谁不知道?说错了就‘刮杆’(‘刮胡子’的意思)。生产的事别问我们,你还是去找队长吧。”张顺来说:“我们老家伙见到这情形,不说话心里过不去,说了,挨‘刮杆’,干脆,一退六二五,干部怎么布置就怎么搞。”看来,这两位老人家都不大愿说真心话。为什么呢?去年这个管理区的总支副书记张玉法,公开提了一个口号,叫作“谨防老家伙”,老农议论生产,常常受打击。因此,张树栋再三劝说这两位老人家大胆地讲,张顺来才说:“你看得起我们,就提一点吧。我们要求不高,一百句,听我们一两句,对大跃进也有好处。”接着他就摆起这个小队当前生产上的问题来:“‘清明前好种棉’。清明早过去了,春花还有四十多亩没种,粟谷地五十多亩没犁……。说老实话,这么些话憋在肚里,哪睡得着觉!我们队长是转业军人,从小剃头,生产不大在行,手忙脚乱一身汗,庄稼也没种下去。”这时候,蹲在一边的老农张兴发也插上来:“想生产大跃进,肥料也该来个大跃进吧!要不,你哄地,地哄你。”张树栋看到老农们句句话都说到了要紧的地方,就邀他们参加当晚的队委会。张树栋一走,老农们说:“今年怎么又看上我们老家伙了?有门(有办法的意思)!”
张树栋找到队干部和青年积极分子,说老农们的意见如何长短,
马上受到“围攻”。队长张从山说:“那些死保守,看着这不好,那不好。要听他们的可就‘坏菜’啦。”妇女组长九菊跟着说:“唉,他们夜里怕开会,重活不想干,意见还多哩!”积极分子张如英见张树栋没把这话听进去,就又在一边“说服”他:“你看,我们搞新技术,他们一边嘀咕。我们开会,他们撇嘴。能让他们发表意见?运动要突击,任务要完成,谁有时间跟他们商量。”张树栋反问了一句:“你们说,老农的意见没一条对的?”有人说:“也有。”张树栋说,“这就行。有一条也好。”人们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心里没想通。
晚上开队委会,几个老农来了,远远地在屋角蹲着。张树栋招呼他们坐到灯前边来,张顺来算是去了,张吉双说:“这是我们的老场子,靠墙角坐着美气。”开头,干部、青年积极分子抢着说了一通。三个老农眯起眼听着,笑笑,不说话。张树栋说:“老同志们也说说。”张吉双就说了句:“棉花,该种下去吧?”张顺来跟着说:
“‘娶不上媳妇一辈子,种不上庄稼一季子’。”一听这话,干部们恼火了,队长张从山说:“这么说干部就天天转着玩,没干活?”迎头这一杠子,老农的话头又给打断了。妇女队长何存英接着就派起活来,抢种棉花的事一字没提。几个老农看到又没安排种棉花,也气了。张顺来站起来说:“我有病,熬不得夜,先走一步。”共青团员郭福全说:“老年人,瞌睡多,要走就走吧。”张顺来拍拍屁股走了。张吉双和张兴发也跟着溜了。这次会就算不欢而散。张树栋追着大家说:“棉花还是抢种一下。”队长说:“行,不管三七二十一,明天都给我去种棉花。”
第二天,几十个劳动力拥在三亩棉花地里。这块地的棉秆没拔,没上粪,社员也没牵一条牛来。干部和社员光喊:“搞哇!搞哇!”就是挨挨挤挤,放不开手。有的社员说:“嗬!这真是杨家将,一齐上。”这时,张树栋同张顺来牵着牛来了。张顺来在地边上站着一望,就自言自语的说:“会打铁的三下二锤,活就出来了,不会打铁的也是叮叮当,就是光出汗,不出活。”张树栋听了,招呼干部来开个田头会,要张顺来提个意见,再把活分派一下。张顺来和他们合计着,把人分成四个班子,有的拔棉柴,有的犁地,有的送粪,多余的人另派了活。这样,人手都用上了,看上去眼里清爽,心里利落,再不是一窝蜂,胡隆隆了。
当晚再开队委会,队长不好意思的说:“昨夜派工有缺点,白天乱了群了。”有人听着笑了起来。张树栋说:“大家再研究吧。”队委们这时都望着几个老农。张兴发高兴了,一边往灯前凑,一边说:“照我看,活多得很,就看队长怎样安排。”队长又有点沉不住气,他说:“张同志让你们说嘛,你叫我说个球!”妇女队长也说:“让你们说,你们就说嘛!”张吉双说:“我看粪得捣(弄细)吧?……”“组长安菊听着不顺耳,他截着问:“不是捣过了?”吉双说:“捣过了?像秤它,大牛粪一盖,出苗?”安菊没话了。吉双指指张顺来说:“‘老田精’说说吧。一听喊“老田精”,张顺来乐了,他客气了一句:“唉,我也说不到啥。”接着就一股劲摆下去了:“春花晚了,还是得种,粟谷、高粱也该安排,红薯芽要浇水,秧田要壮苗,……”他一连提出十二种活路,接着又说:“活路多,先拣要紧的拾掇。我看棉花、粟谷、高粱是大头。棉花又最吃紧,要先突击。”说完了,他又笑笑,“我这算胡说,还是队长决定。”他这一讲,听的人口服心服:“不亏人家多穿了几年牛裆裤。”这个会开得有劲,散会的时候,一看,桌上的小闹钟过夜一点了,几个老农,没有一个打瞌睡的。
有了这一场,疙瘩解开了。干部和青年积极分子对老农的看法变了一个样,没人再喊“老家伙”、“老保守”了。张树栋就和几个队委商量,成立了个“顾问小组”。在队委会领导下工作。这个小组有五个人,老农有张顺来、张吉双、张兴发,中年的有何存英,郭福全是个年轻人(共青团员)。他们选出了“老田精”当组长。郭福全在技术队搞过,当了副组长。成立顾问小组的时候,张顺来说:“事多了,做不了,我们就在三件事上尽点力。第一,啥季节干啥活,那先那后得有个讲究。第二是管评工分。第三件是技术活多伸伸手,给年轻人做个样子。”
老农的话有人听了,他们就越有劲头了。张顺来说:“再不好好出点力,可真对不起毛主席。”说到做到,他的口讲手做,事事能、样样鲜,真是会打蛇的往“七寸”上使劲。一天晚上研究小段包工工分,张顺来说:“活有轻重,有粗细,工分该高的就得高点。整田的工分比不上薅草的,谁愿整田?”队委一商量,这话对,按活路又评了工分定额。工分一合理,重活、脏活人们都抢着干了。郭福全说:“原来重活派不动,是没找到这个窍。”
张顺来主动包管了红薯芽子。插秧时,队里没派他的活,他仍然不顾自己的黄肿病,跳下田,把着手教新手插秧。跟着他学的有老有少,还有中学生。头一天,有六个人,一天才插了一亩七,后来青年学生张从俊,一个人一天就插了一亩四分,还栽的竖成趟,横成行。近边有三个生产小队,后园小队头一个完成了插秧任务。五丘荒了几十年的水田,这次顾问小组提出来,也栽上了中稻。
说起来也怪,过去青年人和老农顶牛的时候,谁有缺点也不认账,这时候老农也认错了。张顺来说:“我也看出来了,庄稼密点有好处。去年我说‘走牛的高粱,卧牛的棉花’,不是保守是个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光说薅粟谷、高粱这件事,原说要二十天,几个老农给一比划,六天就搞了个光光净。大家又是一番议论,干部说:“早先懵着干,落得个上级批评,群众不满,老婆埋怨,三面不讨好。这回,群众叫好,老婆点头,就等上级奖个大红旗了。”社员们说:“巧事,夜里开会不‘熬鹰’,白天干活没‘刮杆’,活可干的欢了。”路子一走对,腰板就挺起来了,心胸也高了,后园小队提出了“超湾子(邻队)、赶张店(邻近的先进小队)”的口号。张顺来说:“看吧,这么商量着办事,不吹牛,一亩多打一两百斤,是在手心里攒着。”
好事传千里,管理区要来后园小队开现场会了。后园小队像箭一样朝前赶,张店小队队长张广明有点发慌,逢人就问:“啥窍,后园小队变得这样快?”啥窍?窍就是干啥活路,干部、老农、青年共同商量。
(原载湖北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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