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克先生的一杯苦酒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随笔

吕布克先生的一杯苦酒
陈有为
六十四岁的海因里希·吕布克先生，是在“农民中间……不得人心”的西德农业部长。由于牛奶和蔬菜价格的不断上涨，西德居民对这位部长先生也一直啧有怨言，深为不满。据说前两年还曾有人要求政府把他撤职。但是几天以前，吕布克先生忽然“时运亨通”起来，被他自己的党——基督教民主联盟的领导机构推选为西德的总统候选人。
从一个只管管小麦、土豆和蔬菜的农业部长，一跃而为堂堂总统的候选人。这种“平地青云”的“飞黄腾达”，在有些人看来也许是值得额手称庆的。但是海因里希·吕布克先生却不然。他在“意外地”当选总统候选人以后愁眉苦脸地说：“这一更动对我来说是很难办的。我不认为，我是适合于担任这个非常高级的职位的。我必须强迫我自己去应付这个工作。”在吕布克先生看来，接受基督教民主联盟领导机构的这个决定，简直是跟喝一杯涩口的苦酒一样难受。他不加掩饰地表示，“假如这杯酒不该我来喝，我也不会感到遗憾的。”
为什么吕布克先生定要勉为其难地呷下这杯苦酒呢？这要从这杯苦酒的来历中去找原因。
西德总统候选人这个有名无实的职位，最近几个月来就像一场球赛中的足球一样，在阿登纳的党内一会儿踢过来，一会儿又踢过去。阿登纳原想把这个球踢给他在党内的劲敌、副总理兼经济部长艾哈德。但一直在觊觎总理职位的艾哈德对它没有兴趣，几次都踢了回去。今年4月7日，在基督教民主联盟领导机构的一次会议上，阿登纳被迫宣布放弃总理职位而充当西德总统候选人。但是这个几年来始终独揽大权的“冷战骑士”，又不甘心在重新武装西德的“壮志未酬”之前，就变成西德政治生活中的一个点缀品。两个月来，他力图修改宪法以扩大总统权力和让他的心腹、财政部长埃策尔来继承他的衣钵。但他的如意算盘因为支持乏人而都落空了。终于，在6月5日，他悍然不顾一切地对自己的党宣布：“我坚决要继续担任总理”。理由是：由于日内瓦会议的举行，“国际局势已经恶化了”。“要是我在这个紧要关头离职，这对国内外都不会有好影响。”
阿登纳这个反复无常的决定，在西德引起了爆炸性的反映。指责、咒骂和冷讽热嘲立即像暴雨般地落到他的身上。社会民主党说“这样一种玩弄人、不尊重人的作法只有在独裁者那里才能找到”。自由民主党主席迈尔指责这是“几乎难以容忍地贬低”总统的职务。“法兰克福评论报”干脆说，“由于他的反复无常，他自己的威望也进了坟墓。”就是在他自己的党内，阿登纳得到的支持也是勉强的。党的副主席格斯登美尔说：“阿登纳举出的理由中没有一个是令人信服的”。
但阿登纳对来自各方面的攻击满不在乎。西德“世界报”写道，别人的反对“对他来说并无兴趣，他只要知道他所想的是什么就够了”。据西方报刊透露，阿登纳的腰杆子所以这么硬，是因为美国后台老板在撑着他。当阿登纳在5月底到美国去参加杜勒斯葬礼时，艾森豪威尔曾当面向他表示“遗憾”，因为听说他“不久将脱离实际政治生涯”了。同时，在华盛顿还流行着一种传说：杜勒斯“临终的遗志之一是，只要阿登纳博士在世一日，总理人选就应该一日不变。”因此，当阿登纳果然不负所望而宣布继续恋栈的决定时，美联社就急忙报道说，美国领袖们认为阿登纳是“美国在反对国际共产主义的全球斗争中的一个可信赖的真正盟友”。
阿登纳的决定对于他的对手艾哈德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艾哈德料想不到，当他“正在以一种未来可能的总理的身份”访问美国“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阿登纳会来这么一招。他立即在华盛顿发表谈话说，阿登纳的这个决定是“令人遗憾的”，并坚决表示不当总统候选人。6月9日，他从美国匆匆赶回西德，又说“总理的职位问题只能根据宪法的规定来考虑”，“他将要求坦率地辩论这一问题，并把情况公之于德国的公众”。言下之意是，还要在党内跟阿登纳决一雌雄。但是这场隐伏着的严重斗争却引起了大西洋彼岸的不安。就在艾哈德提前回国的那一天，美联社从华盛顿传出消息说，美国“负责当局人士直率地表示忧虑，担心艾哈德—阿登纳的冲突可能会分裂德国基督教民主党”，希望他们“迅速地巩固队伍以便事后弥补分歧”。在外有美国压力，内有反对党准备伺机而起的情况之下，基督教民主联盟的那些头头们，为了暂时度过目前的危机，终于采取了和解妥协的办法。他们最后同意了阿登纳继续留任。
但是总统候选人这个职位却仍然悬空着。这个职位就像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当然也不能让反对党拿去。于是阿登纳的党又在6月15日重新开会讨论提名。起先是想推议长格斯登美尔和党的执行主席克罗内来担任，但他们两人都无意于此。推来推去，就推到了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农业部长吕布克先生身上。虽然他不得人心，也无雄才大略，本来是捧出来摆摆样子的。吕布克先生也很有自知之明。他说，“他们本来能挑选更为合适的人，但是他们大概比较容易同意由我来当候选人。”
现在阿登纳党内这一场总统候选人的“足球赛”，已经因吕布克先生出来顶缺而告终了。但是阿登纳跟艾哈德之间争夺总理职位的斗争却并未根本消除。美联社最近透露，他们两人之间“有所争执的各项问题都没有解决”。西德的“星期日世界报”也说，“观察家认为，八十三岁老人的胜利仅仅是戏剧性的斗争中的一个休息而已，这场戏还未完。”是的，戏还没有完，好戏还在后头哩！
（附图片）
沉重的一脚　江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