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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愁寨”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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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正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07-27
第8版()
专栏:

“鬼愁寨”
白族 那家伦
天渐渐黑下来时,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鬼愁寨”了,我不由得加快步子,心里也兴奋起来:“这下又要见到岩大妈了!”
1950年春天。一个傍晚,我随着部队追歼残匪到过这里。一跨进寨子,我们的心就立即紧缩起来:这是一个遭受过多么严重灾难的地方啊!四处看不到一个人影;大片良田荒芜着:到处是断垣残壁、蔓草丛生;寨东头荒地里,还有几具未掩埋好的尸体,乌鸦和老鹰正噪杂地在啄食……
突然,一间破茅屋里,传来了一阵悲恸的哭声。我们急忙赶过去,隔着窗子一望:一个瘦骨棱棱、衣裳褴褛的老大妈,正坐在床边哭泣,床上直挺挺地睡着一个少年。豆样的油灯,照着少年那腊黄的脸。
我们推门进去,老人蓦地一下站起来,吓得浑身抖擞,指着床上的人说:“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你们行行好!”我们解释了半天,她才明白我们不是“老黄狗”,而是解放军。于是,她请我们救儿子的命。军医给她儿子打了一针,不一会他就醒过来了。我们一边为她的儿子治疗,一边问起她寨子里的情形。她没说话就先掉了泪。
四十年前,这里是个人畜兴旺的寨子,有五六百口人。由于土司的剥削及血吸虫病的坑害,每年都成十成十的死去。狠心的土司就说这个寨里有鬼,把它取名为
“鬼愁寨”,并且划了界,不准寨里的人走出半步,其他人也不能到寨里来。没有医生敢来看病,病人死的更多了!老大妈的男人、女儿都是她眼睁睁看着死去的。现在,全寨总共剩下几十个人了!
听说我们要去追击残匪,她就把儿子托给邻人照看,一定要给我们带路。原来那股残匪的头子,就是全寨人痛恨的土司。那天夜里,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土匪全部歼灭了,土司是岩大妈亲手用猎枪打死的!
从此,我们跟岩大妈认识了。每次路过,我都要来看望一下她老人家。1952年、1954年都来过,没想到现在又有机会来了!
我走进寨里,天已经黑定了,再加上浓雾迷漫,什么都看不清。我凭着记忆,摸索到岩大妈门前,正想敲门,“吱——”一声,门开了,一个人走出来和我撞了个满怀。我借着灯光定睛一看,便惊喜地喊道:“岩大妈!”我看见她仿佛变得年轻了,胖了。她端详了我一会,才认出来:“啊啵啵是你呀!今天早晨一开门,我看到屋前的花开了,晓得要有贵人来!是哪只孔雀把你引来的?”没等我回答,她就忙忙碌碌地张罗起来:倒开水、做饭、铺床,并像连珠炮似地问了我这几年的情形。看我吃完了饭,她才说:“你睡吧,大妈还要去上文化课。”我问起她儿子。“他呀,到县里开会去了。当了干部,忙得连媳妇都顾不上找!”她出去了,留下一串笑声。
我很疲惫,洗了碗就上床睡觉了。躺在床上看看屋顶,才发觉这三间瓦房是新盖的,墙壁用石灰刷得雪白,新桌子还散发着松香气味……这个家简直是焕然一新了。
一睁眼,天已经亮了。
我和岩大妈走到门外一看,若不是大妈在身旁,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房子差不多全是新盖的,还有一座楼房(大妈说那是学校),寨道上鸡鸭成群,准备下地的男女和上学的儿童满脸是笑地向大妈打招呼。
“怎么有这样多人?”我问。大妈笑着说:“这阵是黄金世道,光生不死呀!还从外村搬来了些!出不了两年,我们就要比四十多年前更热闹了!”我故意问:“那样您不嫌人多吗?”“你瞧,这么好的庄稼,一年收三季。人再多也嫌少呀!”顺着她的手,我看到梯田里成熟的稻谷金黄一片,在晨风中微微起伏。
这时,我突然想到那个难听的寨名,不禁念叨起来:“鬼愁寨,这寨名字……”大妈眼里闪着自豪的光辉,说:“嗳,早改了,你瞧!”她指给我看对面大树上挂着的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乐人村”。红色的字在阳光照耀下正闪闪发光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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