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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祖父家过暑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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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07-28
第8版()
专栏:

在外祖父家过暑假
黎明
放暑假了,我到外祖父家里去度假期。这里是苏北陇海路旁的一个大村子,既能见天饱尝又大又甜的西瓜,又能随意跳到村旁溪塘里去洗澡……,我很乐意住在这儿;但更主要的,还是外祖父的家庭环境,一种辛勤向上的农家生活,使人过得十分愉快。
外祖父叫黄寿山,六十七岁了,身板硬朗,面色红润,说话响儿叮当的,是个老庄稼把式。往日单干的时节,他的麦子不耩,没人动耩子;他的谷子不摘苗,没人去拉镢头。因为大伙儿信得过他,啥事都眼望着他的行动;今天,他还受着年青一辈的尊敬,不管啥活,生产队长总喜欢找他商量。
几天来,公社里的人们都忙着锄豆子。外祖父、大妗子、二舅和二妗子,四口人包锄一块河滩田。插锄之前,外祖父主持开了一次田头会。他事先没有步量步量,就蛮有把握地指派开了:
“这块田一共三十亩零五分,东西一百三十八垅……,我看呐,呃,”他瞅了二舅一眼:“俺爷俩个每人包八亩,您妯娌俩个每人五亩。下余……。”
大妗子没有吱声,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二妗子一眼。二妗子摇摇头,她辫梢上的蝴蝶结忽闪了几下,开腔了:
“干嘛不平均分开呢?俺的锄头同样是铁打的!”“小包工,不拖空,三天以内要完成!”二舅说。“当然准时完成喽!”二妗子用一种挑战的口气回答道:“我正怕咱爹跟不上趟哩!”
三说两说,一家人竟掀起一场竞赛:平均分任务,看谁早完成;最后锄完的,买两个大西瓜请客。
豆苗儿长得有筷子般高,已经团棵了,绿莹莹的怪逗人爱,只是田间杂草丛生,一个眼里冒几棵,有萋萋芽,苦苦菜,芙苗秧和节节草。低洼的地方草比豆苗还高哩!
“咋搞的这样多的草?”我不解地问。
“六月草,棒打倒嘛!”外祖父捋着胡子眯缝着眼说:“今年麦子太好,好的插不进锄,结果不得不少耪一遍;割麦以后紧接着耩豆子。豆子出来接着几场雨,豆子长得不错,杂草也长得凶了……。”
话没说完,五张锄一齐干开了。我手又笨,锄又拙,转眼间就落在后边了。外祖父穿一件蓝布背心,戴着顶半新不旧的斗笠,探着腰弓着背抢在最前面,有时风过,从后面可以看到几绺飘飘洒洒的花白胡须。其他人也都一锄不让地跟在后面,其中以二妗子干的花梢一点,在她“换架”的动作里露出一种跳农作舞的味道。她叫常月娥,是农村业余剧团的一个出名的演员哩!
俗话说,“锄怕三张,牛怕二犋”,就凭这五张锄,一会儿就锄了比打谷场还大的一片。豆苗显得更挺拔了;杂草在脚下扑倒了。
火热的太阳升到当头,天气燥热起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两句诗是这时绝好的写照。我浑身衣裳都被汗水浸透,好像从水塘里钻出来的一样。“该收工了吧?”我心里才萌出这个念头,就见外祖父忽地歇住锄头:“收兵,天气太热了呵!”
“天早哩!”
“忙甚么!”
“日头越毒越死草哟!”月娥妗子格格地笑了两声:“第一阵您老人家就败了。”
“收兵,收兵,她们不走咱们走!”外祖父向我??嘴:“咱到西边塘里洗洗澡,然后到柳林里美美地睡它一觉……。”
我心里想走,可是脚底板没有动弹,外祖父索性扛起锄头,捅了我一把,说:“你吃不消,孩子!”我跟着走了两步,再扭头回望时,那三个人干得正欢哩!
下午外祖父下田时,已经落后七八垅田了。虽然在摸黑前他硬赶了两三垅田,仍然还差一截子地。我心想:“您老人家是输定了!”
第二天,雄鸡的啼声刚在雾气里飘荡起来的时候,外祖父就爬起身来。我睡意朦胧地问道:“您干嘛起得这样早?”
“锄地去呀!”
“天太早吧?”
“咳,五六月里偷锄地,这会儿下田不算早呀!”他摸起锄头就往外走。我骨碌跳下床来,慌着摸索衣裳。外祖父说:“你歇着吧,青年人睡不足不成!”后来他见我执意要去,也点头应允了。
晨风轻轻地抚摸着我们的面颊、胳肢窝和腿弯儿,给人一种清凉、慰贴的感觉。我这时直觉得两膀生力,锄头减轻了二斤似的,一会儿便锄好了一个“来拐”。外祖父更是精神抖擞,一杆锄舞得风响。
他不会吸烟,歇着的时候便到田里瞎转溜。我远远地看着他。他先走到大妗子、二舅锄过的地段查勘了一番,看神情比较满意,脸上挂着笑容;等他走到二妗子的地段里,神情陡然变了。
“咳,这不是庄稼人做的活儿!”他直着嗓子喊道:“你来瞧吧,喂,捎过锄来!这里的围根草丝毫没有刮掉,垅子里也不干净呐,这,这……不像话!”说着,他抡起锄头就在锄过的地方加起工来。我也跟着动了手。
隔着青纱帐飘来歌声:
太阳没有露脸膛,
夜雾歇在豆架旁,
一锄筑成金垛垛,
两锄打开百宝箱。
三个人影渐渐近了:二妗子走在最前面,她像只花喜鹊儿,一扑闪翅膀就来到跟前:“哈,你们抢先了!”但是,只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她的脸庞泛起两朵红霞。她看出俺爷俩正在替她做返工工作。
“你这叫锄地吗?是替野草梳头哩!”外祖父说。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她是过门不久的新媳妇,对她应当捺住点性子,嗓门渐渐地变低了:“人混了地,地骗了人,生产队的增产计划指什么完成?”
“我锄的太慌张……”二妗子结结巴巴地说。
“这样儿,”外祖父做了一个示范动作,“眼要看准,手要把稳,挨着苗棵,挖净草根!”
三天过去了,一大块田也准时锄好了。
结果,二舅锄的最快,居第一名;其他人除我锄的最慢殿后外,外祖父就轮到第四名了。他一声不响地买来两个黑油皮大西瓜,说:“咱们有言在先,孩子们,快来吃西瓜吧!”
呃,二妗子怎地不见了?
等了好半天,才发现她走到瓜园那边去了。她向我招招手,叫我帮忙去搬西瓜,路上她说:“这次是我输了,下一次你瞧吧,俺既不会落后,更不会毛糙了。”
到底是谁输了,他们一家还争论了半天。我在旁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因为我嘴里正咬着肥硕蜜甜的西瓜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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