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您幸运”——赌博和政治 [复制链接]

第5版()
专栏：伦敦通讯

　　“祝您幸运”
　　——赌博和政治
　　本报记者　潘非
最近，我看了一次赛马。
在英国，赛马并不是娱乐，足球比赛也不仅是体育。它们都是吸引着成千上万人参加的赌博——合法的赌博。
赛马场在伦敦南郊的爱泼逊。离它还有二里地，我就被等待在路旁的一个中年男子殷勤地招呼着。他顺手递给我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面印着一些马的名字和空白的表格。接着，他就说了许多黑话。这就是招揽赌博生意的“掮客”。
赛马场在一个广阔的洼地里。远远望去，但见万头钻动，好像个刚揭了盖的蚂蚁窝。这儿沸腾着一种特殊的气氛：兴奋、狂热，对金钱的崇拜和追求。几个看台，已经全部客满。最好的看台，一个座位卖到四个英镑。坐在那儿的全是穿燕尾服、戴大礼帽的绅士。他们胸前佩着望远镜，等待着自己喂养的马匹出场。英国的普通人，围绕着椭圆形的跑道，排得密密地。他们拥挤着，叫嚷着，诅咒着，互相祝福着。在赛马场的中央，竖立着一块巨大的广告牌，上面用血红的颜色，写着几个触目的大字：“祝您幸运！”
突然间，响起了一阵雷动的欢呼。无数双手臂，无数个帽子，在空中挥舞。原来，几十匹骏马正疾驰而过。一场比赛结束了。这时，散布在场地四周的成百个赌博摊子，便成为活动的中心。它们简单得只有一块木板和一只存放钞票的小箱子。木板上写着马的名字，和“一配十六”、
“一配二十”等诱人的数字。人们根据自己的经验，根据报纸所提供的线索，把赌注押在下一场比赛中的某一匹马身上，然后，等待着“幸运”的降临。这些小摊子，都是赌博公司的经纪人。英国共有八个垄断性的大赌博公司，其中仅“小华尔华斯”一家，就雇佣了一万二千名职员。这是一行新起的兴隆生意。
在赛马场上，激荡着灼热的空气，回转着急促的旋律。每个看台的角上，都站着个穿红上衣、戴白手套的人。他迅速地上下左右挥动或伸屈着手臂，向远处打着信号。赌博的“行情”在不断变化：某一匹马原是“一配二十”，十分钟后，也许上升到“一配二十五”或者下跌到“一配十五”。
报贩们排着队，像准备赛跑的运动员一样，摆好一副争先恐后的姿势，等着由汽车运来的报纸。英国报纸在刊登赛马、赛狗、足球比赛等报道时，毫不吝啬版面。“每日镜报”和“每日快报”都经常占用两整版。把英国所有的报纸使用在这方面的篇幅合计起来，每星期的面积达三千亩。它可以复盖一个半海德公园。
在英国，每年参加赛马这一门赌博的，有六百五十万人次。赛狗——三千二百万人次。足球——一千四百万人次。总计是五千多万人次，而英国的人口也只不过五千多万。这还没有把其他形形色色的赌博计算在内。例如，绅士们在夜总会里玩“轮盘赌”，普通的英国人在酒吧间里玩赌博机器。这种机器，很像一架自动售货机，不过它出卖的不是纸烟或巧克力，而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幸运”。人们只需塞进两个先令，然后摇一下把手或按一按钢钮，当啷一声——如果“幸运”被你买到了的话——滚出了一把银币。一些村镇的俱乐部，像举行舞会一样，在周末组织大规模的赌博。它发行一种类似彩票一样的小纸片，六个铜板一张，中彩的人可以得到四个英镑。
“赌博，已成为我们真正的宗教，”一个英国人无限感叹地说。“在中世纪，人们向往着天国；现在，他们每星期都沉浸在美妙的梦幻中——平白地得到七万五千英镑！”
七万五千英镑，这是赌足球比赛可以赢得的最高数字。但是，有人计算过，得到这一笔钱的机会，等于在将近世界人口的半数中挑选一个人。希望是多么渺茫呵！然而，人们总想碰一碰“运气”。在英国，从1699年起，就出版着一本“老摩尔年历”，每年一版，一直发行到现在。这是本指导人们去寻找“幸运”的书籍，里面有西洋的“推背图”，近年来又增加了对足球比赛预测的专栏。它年销售三百万册，平均每五个家庭备置一本。
既然有成千上万的人参加赌博，势必要有巨大和周密的组织工作。在我手头有份“体育生活报”。在这份共有二十四页的报纸上，最引人注目的，除了报头上“祝您幸运”几个大字外，就是占了半版的一个赌博公司的广告。它写道：“在爱泼逊的赛马周业已开始。请顾客利用电话、电报或邮寄办法，快来赌钱！”
没有比这服务得更周到的了。你只需拨一下电话，或者向邮筒里投下一张表格，就可以了。这种表格简单得只需打几个叉叉或画几个圈圈，表示你的赌注押在哪匹马上，或者是哪个球队上。然后，在下午五点钟，你可以从电视机或收音机上知道当天球赛和跑马的结果。赢了，赌博公司把钱汇给你；输了，你也在事后把钱汇过去。这种做法，叫做“信贷方式的赌博”。它简便易行，使赌风大炽。
打电话要经过电话公司；寄信和汇款要经过邮局。这样，政府就直接参与了赌博的组织工作。一份官方的报告说：英国邮局处理的信件中，有10％是足球比赛的“赌表”；在邮局汇款中，有60％是“赌金”。
政府当局的热诚，不是没有来由的。仅仅从足球比赛的赌博中，它每年以税收的方式获得二千五百万英镑。这已成为英国财政预算中一项百无一失的固定收入。但是，它所得到的最大的好处，决不是财政上的。赌博，使千百万的英国人——普通的英国人，不去思考严肃的政治问题。英国政府曾经成立过一个“调查赌博的皇家委员会”，对日益旺炽的赌风作了一番研究。这个委员会的结论是：“根据目前调查，不能认为赌博对国家人力财力造成严重紧张。我们不认为应予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