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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的魅力在哪里?——听红线女歌唱杂谈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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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07-28
第8版()
专栏:

艺术的魅力在哪里?
——听红线女歌唱杂谈
李凌
看了红线女在“关汉卿”一剧中的音乐创造,引起我许多感想。
她在歌唱艺术上的造诣,达到了相当高度,可以说是横断了粤剧旦角二三十年的歌唱历史,把粤剧声乐艺术水平放在一个新的顶峰,而她却还时刻地兢兢业业诸多推敲,在向前推积,企图把新创造的峰顶砌得更高。
许多人都知道,她的“歌音圆润”、有“龙头凤尾”(即真假嗓音结合得很好)之称,这只是说她的歌喉,得天独厚,天赋很好而已。还没有接触到她那歌唱艺术最可贵的本质。
有了声音,而且“龙头凤尾”,自然很宝贵。戏曲演员中歌喉优美的不乏人,新的声乐工作者中声音嘹亮的也不少,也常常在一些高长音中博得观众的喝彩。而往往有许多人宁愿听像赵燕侠那样声音虽不特别大,而情感真挚,处理细致,
“动人肺腑”的歌唱。
前几年有一些采取西洋方法歌唱的声乐家,就比较单单追求声音宏美,而忽略对歌曲深意的表现(这几年有很大的改进了)。这种情形,正像广东话所说的“得把声”(即只有一片好声音)。当年白居易就对这种唱歌慨叹过:“古人唱歌兼唱情,今人唱歌唯唱声”。这就容易把他所要表现的艺术,变成嘹亮而空洞的音响了。
红线女的歌音自然很好,但是,在“关汉卿”剧中的”“凉州词”、
“窦娥怨”、“蝶双飞”、以及最后一幕的“沉醉东风”,她的歌声所以使得所有的观众,好像被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所摄住,使人“竟夕意难平”,决不是单纯依靠声音的嘹亮所能达到的。
她在“蝶双飞”一曲中,沉迷得这样深,她推开一切常有的不必要的戏曲程式的约束,直截了当地投入戏剧真实的深处,唱到“俺与你,发不同青心同热,生不同床死同穴”处,如果不是关汉卿提醒她:“生死不言别,千秋共此心”,使她在深沉的忧伤中苏醒过来,她就不知所措了。此时此刻,朱廉秀(红线女扮演的角色)的心怀应该担当多少悲愁、愤恨,在红线女的歌声里就蕴藏着这样的复杂的感情。
红线女的歌唱的艺术分析力是很强的,我们有几位独唱演员,曾经听过她在“打神告庙”中的歌唱,觉得她的歌声的解释和分析那么细致,层次安排那么分明得体,意境的创造那么深刻是很少有的。听过她唱“昭君出塞”的人,恐怕也会同意这种论断。在“蝶双飞”中这种分析力表现得异常突出,每句词意,每段的情绪,都捉摸得比较透彻、深刻,她的歌声包含着柔情、悲切、感激、愤慨、犹豫、果敢……,越来越强烈,即使不看她在台上的动作表情,而她所刻划的心情的感染也一样深入听众的心怀。
有了声音,有了真情,有了声音的分析力,如果选曲不恰当,有时也影响到歌唱的魅力。应该说,红线女在选曲上是很讲究的,并且带有革新的精神。粤剧中有许多唱腔,自然也能表达她们要刻划的情节,像她的“昭君出塞”,就多半是选“乙反二王”、“乙反中板”、“二流”等原有唱腔(但已有改革);那时她加唱的小曲,像“子规啼”、“塞外吟”等,也多是原有小曲或从旧曲中切取一段,而“关汉卿”中的几首标题曲,特别是“蝶双飞”则偏重于沿着广东小曲与唱腔的曲风发展出来的新曲,有点像西洋歌剧中的咏叹调,这些能独立的曲腔,初步做到了“曲随情变”,听起来亲切而新鲜。
最后一幕的一段独唱,前面几句,我听的那晚可能由于伴奏音乐的声音太轻,而曲调的转折又太大,听起来感到有点零散之外,其他几曲都非常恰当,像“窦娥怨”中的“这都是官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引起悲愤的感情是很深的;又像终曲:“刚道声保重将息,教人舍不得”,真是“一声肠一断”。这种尝试,也可以说是创新声的一法。
红线女的声乐技巧相当到家,音域很广,运用自如,这也是刻苦锻炼的结果。
最近我听到一位参加过贝多芬第九交响乐独唱的演员说:“这首交响乐虽然是歌唱欢乐,而我唱时,根本就没有欢乐,直到领唱唱完,心情才稍为舒畅一点”。这位演员对待艺术的确比较认真,但是由于“欢乐颂”(交响乐的第四章)的技巧非常困难,往往把一些工夫不是特别老当的演员排在情感的门外了。
红线女显然由于早先下过许多苦功,而且经常不断的刻苦锻炼,把声音技巧上的问题,解决得比较好,才能喜、怨、哀、乐,急、缓、紧、弛,强、弱、轻、重随心所欲。
艺术创造还不能由主观愿望所决定,有了声音,有了艺术追求,如果没有足够的艺术技巧,就会把艺术的表现局限在很小的范围。正像元稹在“琵琶歌”中所说的:“灵性甚好功犹浅,急处未得臻幽闲”。
因之,“在艺术创造上带白手套是不行的”这句名言,时刻都应该是我们年青的艺术家的最好的警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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