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点翠绣广州 [复制链接]

第8版()
专栏：名城赋

飞花点翠绣广州 秦牧
广州，一提到它的名字，令人有一种遥接万代的感触。想想二千多年前，这里是一个波涛万顷的海滨，人们依山临海建筑了一座小小的“南武城”。而这座城，经过两千多年的沧桑变化，没有湮没，没有荒废，而是一天天扩大起来，大海逐渐退离闹市远去，而它终于成为一座巨大的名城。两千多年来，世界上有多少城市建设起来又毁于兵燹，埋没在风砂中或者沉入海底，毁于地震，在地图上悄悄消失；而我国这座滨海的古老城市，却长远屹立着。这十年来，更加大大地闪耀着光辉。过去，人们一提起广州，就会想到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国际往来极早的城市、亚热带风光洋溢的城市，革命胜迹林立的英雄城市。而现在呢，还应该加上一项：这是一座社会主义的大工业城市！
这一切色彩强烈的特征交织起来，使广州有多美呵！
提起这座城市十年来的变化，我想起了巧姑娘们绣花的情景。有些巧姑娘，把个圆圆的“花规子”摆在膝上，刺针飞腾上下，顷刻间花出现了，鸟出现了，亭台楼阁也出现了。人们总爱称赞这些巧手们说：“她们在飞花点翠、描龙绣凤呢！”现在一个个城市也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花规子”，党领导着劳动人民进行着建设，一会儿这里出现一列工厂了，一会儿那里出现一条街道了，一会儿什么地方又涌出一个公园来了。煞像是奇妙的绣花针儿在顷刻之间绣出来似的。广州是花木特多的城市，它的建设的进展情形特别使我想起了巧姑娘飞花点翠的绝技。
就拿树木来说吧！这个北回归线亲热地在它北面穿过的亚热带的城市，到处有树有花。夹道的老树很多都是经过百年以上的风霜的。一年四季它们几乎都在开花，木棉、凤凰木开着猩红的花，洋槐树开着鹅黄的花，石栗开着米色的花，紫荆开着紫色的花，玉兰开着冰清玉洁的白色的花……，加上路旁花摊子上五颜六色的花卉，彩色真是瑰丽已极。如今，它更变得到处苍翠欲滴了：这些年里，广州市区增加了几十万株路树，广州郊区更增加了几百万株果树。光说公园吧！新建和扩建的就有十个。这些公园将来各各要具有独特的风格。有的是万紫千红的，有的是古木参天的，有的是南洋风光的。像建设中的东郊森林公园和华南植物公园，那名称就够使人神往了。从一滴水可以想见海洋，从广州这些树木上的事情也可以想见一般建设的进展了。
广州解放前是一个著名的消费城市，工业只是一些烂摊子。因此，“闲杂人等”特别多。解放初期，这是一个失业者在城市人口中比例最大的城市。当时许多东北来的朋友都说：“广州干吗有这么多的没事人呀？路上发生一丁点儿小事情，马上就有一大群闲人围着瞧半天！”是的，这正是一个消费城市奇怪的特征。那时，穷困潦倒的、托着个鸟笼在公园里踱八字脚的、在骑楼下摆棋局过日子的、在荒坟野岭找“古董”的，以及像游魂似的到处荡来荡去的人多的是。但十年世事一番新，广大的失业者现在基本上都就业了，单是妓女、游民之类被改造成为新人的就约莫有四万人。除了节日到处人山人海外，平时公园里的游客已稀疏起来了。一句话，闲人少了，新人大批地成长了。
对于广州这样一个城市来说，消灭失业真像是扭转乾坤似的大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步，是因为许多的工业办起来了。列举一串串的数字，不是这样一篇谈天说地的文章的任务。但有几个数字写一写也是好的。去年，广州的工业总产值是二十亿四千万元，一共生产了六万多吨好钢杂钢。从这些概括的数字里面是可以让人感到这个城市工业化的脉搏的吧。现在，广州的重型机器厂、钢铁厂、水泥厂、罐头厂、纸厂、造船厂、棉纺厂、糖厂、以及在加速建设中的拖拉机厂、氮肥厂、化工厂等，可以说都颇具规模，有好些甚至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广州已经跨进工业化的历史大门了。
几百年来一直成为广州重大问题的水上居民的问题，已经逐渐获得了解决。一万多户浮家泛宅的水上居民，已经有五千多户迁到岸上来了。去年中秋夜里我们划着一只小艇到珠江上听他们的“成水歌会”，在月色波光中，听着水上居民男男女女清越愉快的歌声，即使旋律是那么简单吧，也真使人感到翻身的人豪迈的心情了。
十年来，多少新的事物在涌现呀！这是说不完的。但我觉得有一桩事情还得郑重地提一提。这就是许多有革命纪念意义的地方都树立起庄严的标志或者修葺一新了。响起了中国反帝战争第一声号炮的地方，三元里的山岗上建立了纪念碑，黄花岗管理得异常整洁、红花岗开辟成烈士陵园、中山纪念堂、毛主席主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整饰得就像新落成似的……，这些国际、国内游客到来都要瞻仰的地方，经常游人如织。广州的少年儿童挂上红领巾时总爱到烈士陵园去举行纪念式。这真是意味深长的事！让我们告诉给其他地方的人们一声吧：广州正像一个人保护着自己的眼睛似的保护着这些历史的遗迹！它们将和这个生气勃勃的城市一样，永远活下去了。
美丽的珠江穿过这个城市，日夜奔流，流出虎门，流出南海。看着“逝者如斯夫”的流水，人们禁不住会问：若干年后广州将变成怎样呢？新闻记者为我们画下了一幅图画：三五年后，广州东面是轻工业区和化学工业区；芳村区域成为冶炼工业区；北面密如繁星的建立了许多科学文化机构；珠江上面将横跨四座桥梁，西行列车将驶过珠江河面。万吨巨轮可以直泊黄埔。环山公路可以径迈白云山顶。……两千多年来广州有无数的变迁，但新的沧海桑田的变化，却是“还看今朝”呢！
这座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城市有一个传说：从前，这里出现过一个“神眼”，他站在白云山上能够看清珠江上面的小艇，他站在越秀山上能够分辨河南街道上行人哪一个是男是女。这种神眼要是还有的话，我多么想请他爬上一棵老树上面去瞧瞧呵！这棵老树长在珠江堤岸二十号码头旁边，它的身上还钉着许多生锈的大铁钉，这是一百多年前，英帝国主义掀起鸦片战争的时候，侵略军队钉了爬上树去窥测广州城里防备的虚实的。我们要请中国的具有神眼的人爬上树去，看西方的落日，看东方的朝阳。看珠江两岸的百般风光，看这个城市的万种风貌。然后，大声地告诉西方的人们，告诉一切海盗的子孙们：“我们这个曾经千疮百孔的、饱染鲜血的，印上你们铁蹄的城市，现在正像一朵玫瑰那样的生机勃勃了！而你们，你们现在怎样了呢？”
（附图片）
〔黄笃维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