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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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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09-12
第8版()
专栏:

窗外
周立波
春天里的一个大清早,我搭长途车,从长沙动身,到家乡去。天气还略带寒意,空气却格外新鲜。乘客按号入座后,车子准时开动了。在铺着沙石的红土公路上,跑得飞快,两边的玻璃车窗震得呵罗呵罗响。
我坐在窗前,了望窗外,只见一山一山火红的映山花,一丘一丘金黄的油菜花,还有杂色斑烂的草子花和新绿的柳树,都迎面而来,往车后奔逝。犁好了的水田布满了粪氹。氹子的形式是各色各样的:长方,圆眼,星式,还有一些俨像渠道,田有好长,氹子有好长。有几丘田,干脆不作氹,黑浸浸的肥料堆子密得像鼓钉子一样。
“庄稼一朵花,全靠肥当家。”这条用石灰水写在刨光了的老墈上的标语,一闪过去了,随着映入眼里的是用涂白了的瓦片镶在一家屋上的五个大字:
“人民公社好!”
太阳出来了。灿烂的阳光照映着山尖、原野和人们。一大群男子赶着黄牛和水牛,正在耖田。有一张犁才走过,后面紧接着又来了一张。
“怎么两张犁耕一条犁沟?”车里有位旅客问。他也正瞧着窗外。
“这叫做套犁。用套犁,田翻得深些。”一位戴制帽的旅客这样地解释。
一队队妇女,有的在刨田塍,有的在挑草皮。她们都脱了棉袄,五颜六色的花衣,在阳光里,衬着蓝的天,绿的草,显得格外地俏丽。
公路近边,一个茅屋拆毁了,光剩一个被烟熏黑的木架子。有几个人正在把沤黑了的屋草和旧的泥砖挑到附近氹子里。不远的地方,也挨近公路,一座红砖灰瓦的新屋出现了。新屋前头,刚插的柳枝发叶了。屋端墙上塑了一颗大红星。
一条宽敞的新的公路和旧公路交叉、往深乡伸去。还没铺沙石,黄泥路面早有许多胶皮轮盘的杂乱的痕迹。五个月以前,这里只有一条茅封草长,弯弯曲曲的羊肠路。
汽车列车接连不断地来往,装的是焦炭、原煤、石灰和砖瓦,也有生猪。车辆拥挤,公路显得太窄了。错车时节,司机不停地拧着喇叭。尽管车子这样多而忙,但每到一站,路边到处堆起煤炭竹木?箕以及农业、冶金和建筑用的各种待运的物资。
车越跑越快,前面有辆拖着两个斗子的卡车看看被我们赶上。司机一次又一次地拧喇叭,意思是说,我们车快些,请你让让路。前面的车子还是摇摇摆摆,不停不息往前跑,不肯躲开。司机连续不断地拧喇叭,可以听出是发脾气了。又走了一段,到了个宽阔的地方,前车才歪到一边,我们的车子错过去,和它品排时,忽然煞住车,司机把头伸到驾驶室的右边的窗外,人都以为定要吵架了,不料他说出来的是下边的话:
“喂老兄!后边掉了东西了。你应该把反照镜支起,看看后边。”忠告带点教训的口气,但又满含热烈的关怀。
那辆车也同时煞住,从驾驶室的左边的窗口,伸出一个头发略现蓬松的姑娘的脑壳,朝我们车上看了一眼,随即把头缩进去,车门开了,她跳下来。这是一位年轻壮实,肤色微黑的姑娘,头发剪短了,一身蓝布工作服沾满了乌黑的油泥。
“是你吗,小王?”我们车上的戴制帽的旅客一眼看见女司机,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把头伸出窗子外,快活地问。
“是你吗,贺同志?”女司机赶上几步,打算讲话。我们车子的马达已经响动了。
“你这个小家伙,当了司机了,两条大辫子到哪里去了?”这位贺同志含笑的问话还没有得到回答,公路车跑开好远了。他复归原位,跟邻座谈起,这姑娘是他们乡的。前年没考起中学,到乡政府哭了一场,去年她入了民办中学,快活极了。不久,乡里保送她上了汽车司机训练班。临了他笑着推测:
“辫子不见了,一定是嫌它碍事,把它剪了。”
在沿山起伏的红土铺沙的路上,车子用更大的速度继续地往前面飞奔。过了沩水桥,到达宁乡站,看见站里站外,排满了汽车,我们的车子只略停一停,就又开动了。
车到目的地,还只有九点十分,从前要挨到十一点多钟。
“今天的车跑得真快。”贺同志说。
离别只有五个来月的这片襟山带水的新兴工业区又变样子了。远远的地方,衬着青的山,新添了几个烟囱,几幢新楼。挨近医院的一座大土山已经无影无踪了。安化茶厂的一排排红顶粉壁的厂房霸占了山的原址。从医院门口,往左首拐弯,在新修的一条马路的南边,也出现十来幢新屋,这群建筑物的中间一幢的屋瓦上,有条横书的白色的标语:
“用冲天的干劲建设湖南第一纸板厂。”
五个月以前,我碰到过这家新厂年轻的厂长。那时候,这个工厂,连厂址在内,还在他的口袋里,那就是说,还只是在他口袋里的计划书上面。现在,时间没有过半年,他们工厂的第一批房屋已经出现在公路旁边,车窗前面了。
用冲天的干劲,继续跃进吧,包括剪了辫子和没剪辫子的姑娘们在内的一切新的勇士们!只要是年年月月保持这一种高速度,我们一定能够大大地缩短通向共产主义社会的行程。
用冲天的干劲,移山的精神作为我们伟大的国庆十周年的献礼吧,只有这样的干劲和精神才是极其隆重,最为珍贵的礼品。
一九五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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