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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靳以同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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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11-10
第8版()
专栏:

悼念靳以同志
刘白羽 
靳以逝世了!——这消息遽然听来,使我震恸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真的吗?这怎能令人置信呢?刚在不久以前,我还收到他一封信,谈论“收获”的工作。谁知这封信竟是他给我的最后一信了。现在,我再一次展开这封信,而这一切,都还是那样充满生命,跃跃纸上,那矫健的笔迹,简明的语句,就像靳以的为人一样,总是那样热情、明快。
靳以留给我的印象,不但是鲜明的而且是光明的。见了面,他总说:“怎么样?写一篇!”他那热情的温和的笑容立刻就鼓舞了你;有时谈论到一篇新作品,他就赞叹地说:“你看了吗?我看写得不坏,简直很好呢!”他就是这样一个对生活,对文学,对朋友总是热情勃勃的人。在二十余年交往中,有多少可珍贵的回忆呀!其中一次最鲜明、最突出的印象,是1946年秋冬之际在上海。我刚刚周游了东北解放区回到延安,又从延安赶到上海,参加“新华日报”在沪出版的筹备工作。可是,抗日胜利的喜悦在我们心中尚未冷却,新的战争的乌云却又笼罩人们头上了。蒋匪帮在美帝支持下打响了内战第一枪,向解放区发动进攻,大战一触即发,上海的政治空气自然变得十分险恶。这时,靳以约我到他家去。我当时倒有些踌躇,因为我是一个公开的共产党人,我们的行动,经常受到国民党特务的跟踪监视,而他在复旦大学任教,又住在学校里面,我到那儿去会不会给他带去什么灾害呢?但是我看出靳以却一点也没考虑这问题,他只热诚的为了老朋友的聚会而感到高兴。他这态度与当时我们称为“寒暑表”的那种形势好时见面握手笑谈,形势恶劣时见了面就赶紧规避的人显然不同。那天,我搭公共汽车到了复旦大学,一看,他已经站在车站的人群面前等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在我们这次聚会时发生了,原来现在成为右派分子的萧乾恰好就住在靳以居处后面的一幢房内,他原也是我们的老朋友,现在刚刚从英国回来,他只好过来搭讪几句赶紧抽身就走了。我一看这已经是一个胳膊上挂着外国太太,手上牵只哈叭狗的“高等华人”了,这是一幅多么鲜明的对照呀!那一次会面也成为我和靳以的话别,因为我不久就回东北参加解放战争了。记得临别时,他还陪了我,当着很多人的面,漫步过校园,汽车开了,我还看见他的身影呢!今天,回忆起那“天空似乎还黑暗”时的情景,愈益感到靳以那热情而光明的形象的亲切。
靳以在我们的文学事业上留下了卓越的贡献,这是由他的永不间歇的著作而取得的。他写了许多精湛的小说和优美的散文,特别在这十年间,他成为一个热情歌颂社会主义新社会的歌手。他所以歌唱,是因为他衷心的感到幸福。他亲自述说过这种心境:“是的,做为一个新中国人民是幸福的,做为一个新中国的作家是更幸福的,在祖国的各个角落里,涌现着劈山倒海的英雄人物,显示着使人眼睛发亮的新事物。我们要从早唱到晚,从黑夜唱到黎明,我们的江山万里,万万里;我们的幸福唱不尽,我们的热情的赞歌唱不完!”他写下了朝鲜前线火热的战斗,佛子岭工地的紧张建设,长江航线上与洪水的搏战,松花江的美丽的清谷,上海的新人新事,以及苏联土地上的美好幸福的生活。靳以把他最后一个集子取名为“幸福的日子”,我想这不但含有他对社会主义祖国真正的爱情,也含有他个人获得光明、获得真理的幸福感。但靳以从来不把工作只限于个人的写作,他为整个文学工作方面作了很多培植灌溉工作,除在学校任教外,他从“文学季刊”到“收获”,几十年如一日,总以无限热情与精力,忙碌,奔走,进行组稿、阅稿、编辑工作,如果说刊物是文学的阵地,靳以在自己阵地上勤恳地工作了一生,就是这一年多来,在病中,他还要为每一期“收获”看一百多万字的稿子。给我的最后一信,更说明一直到最后,他还念念不忘于刊物的工作。靳以永远是精力勃勃,意趣旺盛,虽然他一直带着病,但他很少和我们谈到病,而总是热望着生活、工作。不久之前,他还经常到工厂里去,在刚刚出版的这一期“人民文学”上还发表了他写纺织厂生活的一篇特写。
靳以的一生,不只是文学家的一生,也是追求光明、真理的一生,他经过了知识分子艰巨改造的曲折路程,一步步前进,终于成为一个光荣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我知道这是他达到他最高的幸福的心愿。今春一次倾心长谈,至今历历如在目前。后来他从上海寄来一信:“我的组织问题,上月底支部开了两个半天的会通过,今天我知道,市委已经通过了,我知道你非常关心我这个问题,我立刻写信告诉你,并希望以后不断地帮助我,让我能更好地为党工作。并请转告周扬同志和荃麟同志,我也非常感谢他们对我的关心。”他爱党的和获得更高的生命的真情,真是溢于言表,我想:他是如何热烈的希求着在今后更好地为党工作啊!但就在这封信后面附告一行:“我最近心力衰竭一次,搞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医院急救,住了十天才出来,对我说这是第一次警钟。”话虽如此,不过我知道靳以是一个要工作的人,是一个用全副心力去工作的人。果然,8月一信便说:“我近来身体好些,正在为十周国庆赶写几篇文章。”而10月最后一信,只谈“收获”,简直就未提起他自己的身体了。现在再展开这信,我的心情是不能不悲恸的,但我想这也正好是他给我们的留言,因此,他虽然永远离开了我们,而他的生命却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了。
目前,我们的社会主义事业,真是波澜壮阔,一日万里,如日之方升,给人们带来无比的温煦、光明与希望。在这时候,我们不但以一个挚友的关系来纪念靳以,而且以一个亲爱的同志的关系来纪念靳以,是非常有意义的。我想:他的理想,他的愿望,就将成为我们的任务了。我们一定要在我们所创造的更美好、更幸福的新世界中去实现它。种子不但深深的种下土壤,而且种在人们心里,它必然会开出灿烂的花朵。让我用靳以自己的话来结束我的悼念吧:“正如她们所说的一样,今天她们是一朵花,明天就是种子,将来从这种子上,会开出更多的花朵。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美丽的花朵,会铺满祖国辽阔的土地山川,充实着人类在地上的美好的乐园。”
十一月八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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