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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悲痛中——悼章靳以同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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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11-10
第8版()
专栏:

写于悲痛中
——悼章靳以同志
唐弢
11月7日上午,得到靳以逝世的消息,这是继西谛遇难之后,又一个晴天的霹雳。
北来以后不久,10月18日清晨,我到西郊八宝山参谒西谛的墓地,下午又出席了他的逝世周年纪念会。一年来,在我的感情上总认为西谛还活着,设想有一天他会在我们中间出现,亲口讲述遇险的经过,证明过去的消息不过是“海外东坡”之谣,因为在我的头脑里,死和郑振铎这个名字是连不到一起的,何况一切都那么突然!可是,墓碑上的铭刻是如此真切,生前友好的致词是如此沉痛,我不得不抛开感情的幻想,痛苦而吃力地承认这个事实:西谛真的死了。整个黄昏我都无法使自己平静。又谁料二十天后,当我的心境刚刚能够平复的时候,造化小儿又逼着我把“死”字去连上另一个我所熟悉的名字,另一个精力充沛、意气风发的人——我们的同志章靳以。一年以前,他拿着西谛的最后遗书和我垂泪相对,五十天前,他握住我的两手预期后会,他在我的心底活着。消息是这样出于意外,仿佛一座突然扑下来的千斤重闸,马上要把我压碎一样。
记忆犹新,死,承认这样一个字眼在我实在是太困难了。
我和靳以相识,是在抗日战争之前,而彼此过从,却在抗日战争之后,他从重庆回到上海的时候。解放前夕,党派人和我们联系,四五个人时而开个碰头会,地点经常变换,较多的是在一个什么外国人的事务所里,也借用过英国新闻处的图书馆,或者就在我的家里。这样,靳以有时便不等约会,突然跑来找我,兴致冲冲地谈着怎样和反动教授冲突,怎样受特务学生包围,他对教育界和文艺界的情况很熟悉,知道许多牛鬼蛇神的小故事,用他散文家的口吻随手一撂,居然面目宛然,使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他给我的印象是热情,慷慨,容易接近,虽然看人看事往往显得不细致,不深刻,不善于提高起来作进一步的分析,然而却能够观其大略,敏感地指出问题的所在。他有一股冲劲,永远是临阵作战时商量进军的好伙伴。
1953年我们同时调到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直到五十天前我离开上海,我们一直工作在一起,有两年多时间还居住在一起。我对靳以有了较深的了解。我们为工作发生过争吵,甚至还闹到面红耳赤,却从来没有因此影响彼此之间的友谊。一阵风暴过后,不是我向他检查自己的不是,便是他向我埋怨自己的态度,大家又高高兴兴地聚在一块工作了。我说我对靳以有较深的了解,因为在这一段时间里,我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要求进步的强烈的愿望:每次运动,他总是揭竿搴旗,跑在战斗的前沿,不管一小撮落后的人投给他以怎样的嘲弄——我的确听到过这种嘲弄,他总是掉头不顾,一往无前;不管自己身上有多少缺点,他的向往党,爱党要党,愿意自己成为无产阶级先进队伍里的一员,这种如饥如渴的心情,无论怎样说都不容怀疑。靳以也常常用这点来勗励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要以个人感情为基础,而要植根于真正的同志的友谊。我的确从他那里得到过许多教益,这种教益永远在我的思想里发亮,今后更将成为我追忆他、缅怀他的时时闪动的火花。
今年夏天,靳以被接受入党,我懂得他内心的兴奋,然而他的表现却更沉着,更踏实了,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终极,而是一个开始,一个新的生命的开始。他告诉我想写一个以知识分子为题材的长篇,我竭力怂恿他,他熟悉这方面的生活,现在他是一个党员,如果能够站在党的思想高度去描写知识分子,这个长篇将深刻地烫上我们时代的烙印,给一切知识分子在思想改造上以深刻的教育。我期待着这样一个长篇。我认为靳以有责任有能力去完成这个长篇。
当我离开上海的前夕,我们又扯到了这个长篇。第二天下午,我坐车子经过他居住的里弄,他站在弄口向我挥手,我大声叫:
“等着读你的长篇!”
面对着这个意外的消息,此刻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靳以,你为什么要在生命刚刚开始的时候离开我们?你的路还没有走完,你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我在等着读你的长篇。令人痛心的是:现在,我已经不可能通过排印出来的文字读到你的长篇,我所能够读到的,仅仅是你用自己生命写成的长篇!
我了解你,靳以,你一定也在抱恨,你会说:便连这个,也还是一个未完成的长篇。
1959年11月7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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