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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间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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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admin
 

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0 发表于: 1959-11-23
第8版()
专栏:

两间屋
康有声
我爹和我娘住在郊区人民公社里,占了两间屋,一间我爹和娘住着,另一间门上常年挂上把锁,也没个人住,也弄不清作啥用?我跟我哥住在城里。日子过得飞快,暑假我就初中毕业了。
前个月,爹捎信来,叫我抽个礼拜天,到他那去一趟。我摸不透为啥,我嫂只说:“不定是给你打防疫针哩。”这一说,我更摸不着头脑。
那天,我起了个大早,出了城门,天尚蒙蒙亮,径直往家走,看到我爹在扫院子。爹叫我歇歇,娘给我做饭吃。我估摸准是社里劳动力缺乏,叫我来出工咧。吃罢早饭,爹没打发我去干活,我正揣测,爹开口了:
“宜儿,你来。”我跟着他走近那间上锁的屋子。门一打开,就有一股又霉又臭的湿气扑脸而来,我不禁倒退了一步。房间里黑洞洞的,又小又矮,走进屋里,头都抬不起来。爹对我说:“你仔细看看吧,你爹你哥都在这屋里长大的。”我像是被灰尘迷住了眼,用手轻轻揉了揉,只见:一进门就是锅灶,挨着锅灶是一溜土炕,炕角散乱着一小堆麦秆,麦秆旁边是一条满是补钉、色似抹布的盖被。紧挨着炕,地上搁了个破水缸,爹说这是往年装口粮用的。进屋往右,挨着破缸,和炕相对安着一张长桌,四条桌腿已东倒西斜,下面捆绑了绳子,细的和粗的交杂缠绕在一起,已分不清绳头绳尾。桌下横着一条条凳,已成了三只脚的跛子,凳面明显的露出刀斧印,和由于孩子的顽皮所留下的大大小小斑驳痕迹,说明了它和它的主人,共同度过长久的严峻的岁月。桌面正中靠墙是安放神位的地方,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端立在小神盦里,依然潇洒自若。神位面前放着一只顶足香炉,残剩的香灰和尘埃混淆在一堆。在神位的右侧,有一个土制陶器罐,罐盖已经有一道曲度不大的裂痕,爹说这还是曾祖母陪嫁带来的。紧挨土罐,一萝被尘土涂染成混色的伤迹累累的碗,立在那里。据说娘还要使它,就是因为盛上水就漏了,被爹拾掇到这儿来了。神位左侧,一只缺口的小碗,斜放在做灯架用的木块上,一小段像细粉丝似的灯草,由污黑的碗心延伸至破缺的碗口,焦黑的灯芯搭在碗外,仿佛它已完成了自己的历史行程,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休息。
我看得累了,又被霉臭味熏得出不了气,说:“出去吧,爹。”爹没吱声,呆呆的立着,像在思考什么。隔了一会,又叫我仔细看看。我打量了一下四壁,墙是用土块砌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一大片一大片地剥落下土来。低矮的屋顶,被烟熏的发黑,一根根枯色的谷草透过高粱秆,由上至下地吊着,从门外吹来的风,使它轻摇慢晃,发出“瑟瑟”的微声。我转身向外,这才发觉屋子是没有窗户的,从门外射进来的光亮,竟使我不由地迷起了眼。
爹在锁门,我立在他老人家背后,望着门框上面正中那半个“福”字,我想:“这也算‘福’咧!”
我们走向新屋,娘手里拿了把扫炕的小帚,在门口拦着我们,非要我们做番清洁工作,才让进屋。
新屋是宽敞、亮堂的,厚厚的砖墙和粗大的房梁,显得十分壮实。阳光透过窗玻璃,斜照炕头,两床厚实的花棉被,显得格外惬意、温暖;闹钟在“的?的?”欢唱;娘在锅灶旁边忙着,准备为儿子做点好吃的。
爹叫我到他跟前,说:“宜儿,你全看到啦,旁的我记不清了,咱祖上三代,都是给人扛长工的,黑天白日,累死干活,挣的全在那屋里了。”爹顿了顿,抽一口烟,接着说:“打新国家成立那年起,才过了十年,咱家的光景是一天强似一天。宜儿,你小小年纪,赶上好日月啦。人不能忘本!要经常想想这是谁领着咱往上走的……吃了中饭,你回学校去吧。”
郊外的景色是迷人的,可是我的心情却无暇顾及。爹的话,嫂的话,两间屋,一古脑儿涌上心头……。我不知不觉地加快了脚步,没有多大一会就回到了学校。(附图片)
〔苗地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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